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路思遥握着话筒的手沁出冷汗，指节发白地攥住衣角。
伴奏响起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声线划破寂静，将练习过无数遍的旋律缓缓唱出。
整个房间只剩歌声回荡，她余光瞥见宋时悦慵懒地倚在椅背，红唇微抿，冷眸中翻涌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路灯下的光晕，轻洒在你的发，你侧过身向我，我只顾低头，却忘看你的眼。
我说，你跟光一样，照亮我的心房，把前路铺满。
你说，我的路很长，未来一定勇敢，不要忘记梦想，我抬头，望向天上的月。
想起，那天的你，指尖掠过我掌纹，零零散散向诗文，故事还是无法是我们……”
一曲唱罢，空气仿佛凝固。
路思遥屏息等待，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
宋时悦指尖叩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突然轻笑一声，那声音像是裹着冰碴，
“路小姐在国外就学了这些？转音拖沓，情感浮于表面，连气息都不稳，这水平，怕是连新人都不如。”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路思遥心头，她脸色瞬间煞白。
周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身上。
她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喉咙发紧，
“宋总觉得哪里不足，还请指教。”
宋时悦起身逼近，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她神经上，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
“连自己想表达什么都不清楚，拿什么谈音乐？”
路思遥被这股压迫感撞得后退半步，脚跟磕在钢琴凳上。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对方的西装袖口，却只触到空气，整个人踉跄着险些摔倒。
预料中的搀扶并未出现。宋时悦侧身避开她的手，黑色高跟鞋精准地踩过飘落的乐谱，鞋跟碾碎了几个模糊的字迹。
她垂眸睨着路思遥，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褶皱，嗓音像浸过冰水，
“路小姐请自重。”
会议室死寂得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路思遥狼狈地扶住琴凳，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边缘，想起从前的宋时悦总会在她险些跌倒时环住她的腰。
而此刻那双曾经温暖的手，正插在西装裤袋里，连施舍一个眼神都显得多余。
“宋总，这可能只是发挥失误…”副总监试图打圆场。
宋时悦却转身落座，抓起钢笔在简历上狠狠划下几道，墨迹晕开成狰狞的伤疤，
“这样的表现，连试音资格都不配。”
她突然抬头，眼尾挑着冷笑，
“路小姐要是只会靠卖惨博同情，趁早别在乐坛浪费时间。”
钢笔尖在纸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宋时悦将简历甩在桌面，震得水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
就在路思遥攥紧衣角准备转身时，那道冷得能冻住血液的声音突然顿住，尾音像被生生掐断在喉间，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等等。”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戒指上的吉他拨片，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
“给你三个月。要是连demo都做不出及格线……”
话未说完，高跟鞋已经重重碾过满地乐谱，“就从星光娱乐滚出去。”
副总监目瞪口呆地看着向来雷厉风行的宋总摔门而去，隔音玻璃震颤着映出路思遥苍白的脸。
她弯腰捡起被撕碎的歌词纸，发现最中间那行“做朋友更长久”的字迹被钢笔戳出破洞。
而远处总裁办公室传来的琴音，正是她昨夜在酒店改写的《月光》副歌。
玻璃旋转门吞吐着冷气，路思遥刚踏出面试室，就被许尚拽到角落。
经纪人的领带歪斜着，额角沁着薄汗，公文包带子勒出深深的红痕，
“怎么样？成了吗？宋总有没有说什么？”
“给了三个月时间。”
路思遥低头摩挲着被冷汗浸湿的琴谱，宋时悦摔门时带起的风还在耳畔呼啸。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暴雨正砸在玻璃幕墙上，她恍惚又看见那双淬着冰的眼睛，和无名指上寒光闪烁的拨片戒指。
许尚猛地抓住她肩膀，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三个月？！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星光娱乐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宋时悦可是出了名的铁面……”
话音戛然而止， 她顺着路思遥的目光望去，转角处，宋时悦倚着黑色迈巴赫，正在给手机套手机壳。
她低头时睫毛轻颤，手机壳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
路思遥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何菲的头像占满整个界面，还配着张夸张的自拍表情包。
按下接听键，那边立刻炸开一片喧闹，
“路大歌手！赶紧来‘暮色’KtV，叶知星带了私藏的香槟，江清白说要给你表演新学的魔术！”
电流声里混着叶知星的笑骂，
“何菲你轻点，别把酒撒我裙子上！”
江清白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包厢号888，迟到的人要喝芥末可乐！”
路思遥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望着走廊尽头宋时悦逐渐远去的背影，喉间泛起酸涩。
“我……”
话还没说完，何菲已经猜到她的犹豫，语气软下来，
“遥遥，大家真的好久没聚了。宋时悦的事……都过去两年了，今晚就别想工作了，成吗？”
路思遥低头看着鞋尖蹭到的灰尘，想起出国前大家挤在大排档吃烧烤的模样，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时，许尚正举着合约追过来，
“星光娱乐的试用期协议！宋总秘书刚送……”
话音被突然炸响的惊雷打断，路思遥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把协议塞进包里。
她没看见，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宋时悦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钉在她远去的背影上。
路思遥冲许尚摆了摆手，指尖还残留着面试室的冷意。
“今天刚回来，想先休息。”
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转身时瞥见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里，映着自己泛红的眼尾。
电梯镜面模糊不清，她数着数字从18降到1，直到踩出旋转门的瞬间，雨水的腥气才让呼吸顺畅些。
出租车在霓虹里穿梭，路思遥望着雨痕斑驳的车窗，想起何菲发来的包厢照片，
满墙彩带里，“欢迎回家”的气球歪歪扭扭，中间还混着个印着宋时悦头像的应援灯牌。
推开包间门的刹那，香槟喷薄而出。叶知星举着酒瓶笑出酒窝，
“我们路大天后终于肯赏脸！”
江清白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草莓蛋糕，却在看见她表情时愣住，
“怎么了？面试不顺利？”
路思遥被按在沙发上，任何菲给她戴上夸张的生日帽，烛光映得眼眶发烫，原来今天，是她忘记的生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静音模式下的屏幕亮起。
路思遥盯着那条未读消息，指尖悬在锁屏键上迟迟未动。
消息来自陌生号码，
“生日快乐，月光。”
窗外惊雷炸响时，她看见蛋糕上未点燃的蜡烛旁，何菲正偷偷把宋时悦的应援灯牌转向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