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两前两后,挤在娇小逼仄的长安奔奔里,一路向西,朝着苗寨方向出发。
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上,晨雾还未散去能见度有点低,所以何婉芝不敢大意,她紧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格外小心。
几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寨子门口,几人终于得以下车,伸展手脚。
杨志勇揉着自己酸痛的屁股,正准备出声抱怨几句。
主家派来迎接他们的人,却已经等在门口,见几人下车,赶紧迎了过来。
“何小姐,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家里给你们备了热茶和喜饼,赶紧进屋吃点东西,烤火暖和一下。”
这个苗寨的地势偏高,所以比城区那边要冷很多,这才十月份,这边就已经开始烤起了炭火。
道过谢后,何婉芝几人没有推辞,跟着来人就进了寨子,一碗咸香适口的油茶粑粑下肚,一大早起来赶路的不适都瞬间缓解了很多。
何婉芝捧着碗,正好奇地打量着新娘家这栋,苗乡特有的吊脚木楼时,忽而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苗族歌声。
因为对方唱的是苗语,所以她并不清楚,对方在唱些什么。
还是一旁年长且会说普通话的嬢嬢,见她好奇,主动替她解惑。
“楼上的声音是新娘正在其亲眷的陪同下哭嫁,按照我们苗人的习俗,她得哭上整整三天,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怪不得,何婉芝刚刚就隐约感觉那歌声里带着点略微的嘶哑。
一想到哭嫁这个有趣的习俗,她就赶紧加快了吃东西的动作,想要赶紧上楼给新娘拍摄。
脚踩绣花鞋,身着黑红绣花苗服的新娘,此时,正在亲属们的围观下,尽力挤出眼泪哭嫁,她都已经哭了三天了,眼泪实在是有些挤不出来了。
而且哭了这几天,她不说嗓子难受,就是脖子和背脊都早已酸痛得不得了了。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摘下自己头上那顶硕大的黑色苗帕,拔掉插在帕子上那些叮当作响极为压重的苗饰银装。
眼见她唱着唱着就走神了,母亲悄悄往她胳膊上掐了她一把,用眼神提醒着她。
麻小燕认命地伸手,揉了揉自己那酸痛的脖子,认命的继续开口哭嫁。
就是在这个时候,何婉芝举着相机上了二楼,替她拍下了这个温馨的哭嫁场景。
光拍照片,何婉芝还觉得远远不够,她蹬蹬瞪跑下楼,赶紧拿来三脚架,将手机固定,试图录下新娘哭嫁的视频。
新娘的亲友不明所以,纷纷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麻小燕赶紧向她们说明情况。
“大家别怕,这位是我请来的婚礼跟拍师,我看网上有很多人结婚请婚礼跟拍,咱们苗族的婚礼那么有特色,我觉得很有必要记录下来。”
“所以,就联系了何小姐,请她过来跟拍我的婚礼,大家继续唱歌,不用紧张,也不用理会她的镜头!”
说完,麻小燕抬头看向何婉芝,微笑着冲她点头示意。
何婉芝瞬间明白,眼前的新娘,就是约她来这里拍摄的正主,她不动声色地冲新娘微微点头,继续专注着自己的拍摄工作。
第二天早上,晨光破晓时,新郎龙宽的迎亲队伍,伴着唢呐声步步逼近,很快逼近早已摆开竹矛阵的寨子门口。
何婉芝就躲在离寨门口最近的一幢吊脚楼二楼。
她一边调整着光圈将相机镜头对准前方的迎亲队伍,一边向着楼下正在操控无人机的堂弟叮嘱。
“俊生,无人机的操作你都记牢了没有,待会的航拍可就靠你了!”
为了这场的婚礼跟拍,何婉芝提前几天就找到了堂弟何俊生,让他练习无人机的飞行技巧。
现在终于迎来了堂弟的第一次试飞,所以比起何俊生本人,何婉芝这个师傅更是显得尤为紧张。
“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你也是别走神了,赶紧打起精神拍照!”
相较于表哥杨志勇,何婉芝对自己这个向来稳重的堂弟,的确放心很多。
在堂弟的一再保证之下,何婉芝便没再管他那边的工作,而是专注地做好自己的拍摄。
身着苗服,手捧鲜花的新郎,气宇轩昂地迈着自信的步伐,正大步往前往寨门口走着。
突然,四周角落里伸出七八只涂满锅灰的黑手,悄咪咪朝新郎靠近。
“新郎越黑,六畜越旺!”
大黑手们喊着口号,一拥而上按住了新郎,一只只黑漆漆的大手,往新郎脸上胡乱抹着。
他们抹黑的对象可不仅仅只是新郎,很快,整个接亲团都遭殃,每个人被他们抹成了大黑脸。
现场气氛十分活跃,两边亲属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
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楼上的何婉芝,她镜头咔咔不停地拍着,将这一幕一幕鲜活的接亲场面给记录了下来。
闹了好一会儿,新郎的接亲队伍终于抵达寨门口。
于是,他们面临的第一轮考验关卡,“卡萨”正式开启。
寨门口设立的每一道竹竿就是一首拦路歌,新郎及其伴郎团只有对歌通过,须得几个回合对歌下来,双方都满意了才算通过。
虽然听不得他们在唱些什么,但从双方亲属的表情不难看出,两方对歌的实力相当,这点,从亲友们脸色欣慰专注的表情就能看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拉扯,拦门对歌环节才终于圆满结束,新郎的接亲队伍成功进入第二个关卡,三道拦门酒。
一道酒为“牛角擎天”迎客酒。
寨门内的第一道石阶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寨中长老,身着盛装,双手托举着一对打磨得油光发亮的牛角杯。
那尺余长的硕大牛角杯内,盛满了醇香的苗家自酿米酒,牛角沉重,无法放下,须得新郎队伍派出最重要的代表上前,双手捧住牛角根部,仰头一饮而尽。
这点就十分考验男方那边派出的代表人物的臂力、定力和担当。
接亲队伍一行人商量过后,派出了新郎年长且酒力不错的姑父作为代表上场,郑重接下两只牛角杯。
姑父扎着马步,一手托着一只牛角杯,分别倾斜将嘴凑近,让那香甜醇厚的酒液如金线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