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新德里,东南亚盟军司令部。
加密通讯室内,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一边是陆川沉静却目光如炬的脸,另一边是密支那机场传回的照片、画面有点模糊的实时战况画面——硝烟弥漫的跑道,忙碌填坑的士兵,远处地平线上逼近的烟尘。
蒙巴顿勋爵看着屏幕上那简陋到几乎原始的“跑道修复”场景,以及远处越来越近的日军烟尘,脸色阴沉如水。
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陆将军!这就是你保证的‘情报确凿’和‘雷霆之势’?机场是拿下了,但跑道成了麻子脸!田中新一的联队已经到了眼皮底下!
樱井省三的甲种师团前锋也在全速扑来!水上源藏那个老狐狸手里至少还有一个联队的预备队!
孙廖的几千疲兵,拿什么守住这个孤岛?拿什么抵挡数倍之敌的围攻?
难道要让他们用血肉之躯去填平跑道上的弹坑吗?!”
史迪威猛地站起来,指着屏幕上那些在枪林弹雨中玩命填坑的士兵,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蒙巴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那些士兵!他们不是在填坑!他们是在用命抢时间!抢一条活路!
抢一条砸碎山下奉文乌龟壳的通路!跑道修不好,运输机落不下来,他们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不是泼冷水的时候!
是全力支援的时候!命令你的皇家空军!立刻!马上!对田中新一和樱井省三的行军纵队进行不间断轰炸!迟滞他们!给跑道修复争取时间!”
蒙巴顿脸上肌肉抽搐,贵族式的傲慢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些挂不住:“史迪威将军!轰炸?谈何容易!
密支那地区日军防空火力依然存在!我们的轰炸机群需要战斗机护航!
而最近的英帕尔机场距离密支那的直线航程已接近p-47‘雷电’战斗机的极限!护航力量不足,轰炸就是自杀!”
“那就让陈纳德的第14航空队上!”史迪威咆哮,“他们的p-51‘野马’航程足够!从云南驿或者印度的汀江机场起飞!”
“陈纳德的部队需要保卫‘驼峰航线’和支援滇西作战!频繁抽调,其他战线怎么办?”蒙巴顿反驳。
“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你的我的?!”史迪威怒不可遏。
“够了。”
陆川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争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屏幕,落在密支那机场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上。
“蒙巴顿勋爵,史迪威将军,争论无益。跑道,必须修通。援兵,必须降落。”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命令:”
“一、陈纳德将军!”陆川的声音陡然拔高,“立即从汀江、云南驿基地,组织最大规模之p-51‘野马’护航机群!
护航目标:由印度阿萨姆邦各机场起飞之c-47运输机群,满载弹药、医疗物资及一个连的工程兵与重装备抢修器材,强行突入密支那空域!
目标:降落密支那西机场!不惜损失,务必投送!此为空运代号‘信风’行动!执行优先级:最高!”
屏幕那端似乎传来陈纳德简短有力的确认:“‘飞虎’收到!保证‘信风’起航!”
“二、皇家空军第224大队,”陆川的目光转向蒙巴顿,“我请求,贵部‘蚊’式快速轰炸机群,利用其高速和低空突防能力,在p-51机群吸引日军防空火力之际,超低空突袭田中新一第114联队行军纵队及后勤节点!目标:迟滞其向机场推进速度!无需护航,一击即走!”
蒙巴顿脸色变幻,最终在史迪威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陆川不容置疑的威压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可以。但只限一次突袭,且不保证战果。”
“三、滇西方向!”陆川的手指仿佛要点穿地图,“急电卫长官!第200师戴师长!
命令其对龙陵、腾冲日军发起不计代价之强攻!力度加倍!务必死死缠住日军第56师团主力,使其一兵一卒也无法北调增援密支那!
告诉戴师长,密支那数千袍泽之生死,滇缅战局之成败,系于部队一身!此战,许胜不许败!”
“四、致密支那孙、廖二将,”陆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铁血的沉重,“跑道修复,乃第一要务!
集中所有力量,不惜代价!环形防御,寸土必争!援兵已在路上!坚守!坚守至最后一刻!陆川与你们同在!”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在万里之外的不同战场。一场围绕着密支那机场跑道的生死竞速,牵动着整个东南亚战局的神经。
密支那机场,环形工事内。
日军的炮击变得密集而精准。水上源藏调集了城区所有能用的火炮,包括几门150毫米重榴弹炮,对着机场守军阵地狂轰滥炸。
爆炸的火光不断在环形工事内外腾起,泥土、碎石、弹片横飞。伤亡数字急剧上升。
“报告!三号防区被重炮撕开缺口!鬼子步兵上来了!”通讯兵嘶哑地喊着。
“预备队顶上!用喷火器!把缺口给老子烧成火墙!”
孙对着步话机怒吼,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他亲自操起一挺汤姆森冲锋枪,带着警卫排扑向危险的三号防区。
缺口处,几十名日军步兵嚎叫着涌了进来!迎接他们的是炽白粘稠的凝固汽油!
火龙咆哮着席卷而过,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日军烧成惨嚎的火球!后续的日军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肝胆俱裂,攻势为之一滞!
“手榴弹!集火!”
孙厉喝!密集的手榴弹雨点般砸过去,将缺口处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守军士兵挺着刺刀冲上去,将残敌死死顶了回去!
廖则如同救火队长,拖着伤臂在环形工事内来回奔波,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
他左臂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和泥土染透,动作却依旧迅猛。
“跑道!跑道怎么样了?!”他抓住一名浑身泥浆的工程兵军官吼道。
“旅座!…太难了!鬼子冷枪不断!炮弹把刚填好的坑又炸开!兄弟们…兄弟们伤亡太大了!”
军官带着哭腔,指着跑道上几处新炸开的大坑和倒在旁边的士兵尸体。
廖耀湘望向跑道,心沉到了谷底。工程兵和普通士兵们,在日军精准的狙击和间歇的炮击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填平一个弹坑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进度远远落后于预期。而东面,日军第114联队的先头部队,已经与外围警戒部队交上了火!枪炮声越来越近!
工程兵不足,步兵顶上!告诉兄弟们,多填一铲土,就多一分活路!援兵和重装备,已在路上!”
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向密支那的血火炼狱。
李铁军看着地图上那小小的机场,仿佛看到士兵们在重炮轰击下,用血肉之躯与水泥,一寸寸地铺就着生的希望。
他失去的手臂无法再握枪,但他的意志,却在万里之外,为浴血的袍泽指引着撕开地狱之门的缝隙。
密支那机场的跑道,在血与火中,正被一寸寸地抢修出来。
而樱井省三的重炮,在远征军精准的压制下,咆哮声终于出现了一丝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