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上一秒还滚沸的喧嚣,被听筒里那个云淡风轻的声音掐灭了。
几十道目光,死死钉在那部红色电话机上。
“赵小姐,你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能想象到这边的死寂,轻笑了一声。
“我是华联董事长,沈汇。”
“高远签的那份协议,是废纸。”
“现在,轮到我出价了。”
赵大刚整个人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手心里瞬间被冷汗浸透。
董事长!
华联集团真正的掌舵人,亲自下场了!
刚刚签下的那份协议,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在棋盘上跟他们玩。
人家这是要直接掀了桌子!
赵小丽握着听筒,手指稳得像焊在了上面。
“沈董事长。”
“华联的规矩,就是白纸黑字也能当场撕毁?”
电话那头,沈汇发出一声嗤笑。
“规矩,是强者定的。”
“赵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初见’这个品牌,我很欣赏。但你们的百货大楼,太小了。”
“我不要你的店,也不要你的品牌。”
“我要的,是‘汇川’。”
“华联集团,以全部渠道、资金、人脉,入股你们的‘汇川’联盟。”
“我们占股百分之四十九。”
“我们不参与运营,只做你们最大的分销商和最硬的后台。”
“从此,你们的敌人,就是华联的敌人。你们想卖去哪,华联的货轮,就开到哪。”
“作为交换,‘汇川’体系内所有产品,华联拥有独家代理权。”
“我们,要成为你们唯一的、绑定的船票。”
办公室里,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大刚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唯一的、绑定的伙伴?
这他妈哪是合作,这是用金子给你打一副手铐脚镣,再客客气气地给你锁死!
从此以后,“汇川”生产什么,卖给谁,都得看他妈华联的脸色!
赵小丽依旧握着话筒。
“沈董事长。”
“你这是想搭我的船,还是想一炮把它轰沉了喂鱼?”
“哈哈哈!”
沈汇那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都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我当然是想让你的船,开得更快,更远……”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恶趣味。
“……只不过,船头上,得挂咱们华联的旗。”
“赵小姐,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会让高远在红星市,恭候你的大驾。”
“哦,对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忽然变得像是在聊家常。
“听说,你们的丝绸供应,好像出了点小麻烦?”
“整个江右,最大的那几家丝绸厂,都只听我沈某人的。”
“我想,从明天开始,你的‘初见’,恐怕连一根线头都生产不出来了。”
“嘟——嘟——嘟——”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赵小丽握着冰冷的听筒,久久没有放下。
“妹……他……”赵大刚声音干涩。
“哥。”
赵小丽打断他,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刚才的命令,继续执行!”
“给特区接专线,找妈。”
“战争,升级了。”
……
深夜,南国特区。
一家临街茶楼的包厢,檀香袅袅。
赵淑芬放下电话听筒,脸上是罕见的凝重。
女儿在前方顶住了第一波冲锋,但对方派出的,是航母舰队。
压力,瞬间传导到了她这里。
“汇川”计划,必须拿出真正的獠牙。
她没有对身边的豹哥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拨出一个号码。
“人呢?”
“赵阿婆,在南郊三号仓库。嘴很硬,兄弟们还没问出东西。”
“我亲自去。”
半小时后,南郊,废弃的三号仓库。
一束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
赵淑芬在豹哥的陪同下,走进仓库。
仓库中央,一个男人被反绑在椅子上,头发花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正是刚刚从牢里出来没多久的金龙集团前老板——老金。
他看到赵淑芬,喉咙里嗬嗬作响,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赵淑芬……你他妈总算肯亲自露面了。”
“我还以为,你只会派你手下那帮小瘪三来伺候我呢。”
豹哥那张煞神般的脸瞬间一黑,抬脚就要上前。
赵淑芬只是抬了抬手,便让他定在了原地。
她踱步到老金面前,身上的丝质衬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金龙,出来混,输了就得认。”
“我认?”老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了似的在椅子上猛挣,绑在身上的铁链被他弄得哗啦作响,“我认你妈的头!要不是你个臭娘们在背后捅刀子,我金龙集团怎么可能倒!我他妈用得着进去吃牢饭?”
“所以,你就跑去给沈汇当狗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江右的丝绸厂突然集体翻脸,除了华联,我想不出第二家有这个能量。”
“而沈汇手底下那群人里,最恨我,又对服装供应链这摊子事了如指掌的,也就只有你这条没了家的老狗了。”
老金死死地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没错!就是老子干的!”他脖子一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我他妈就是要看你死!看你那个狗屁‘汇川’,一夜之间变成一堆谁都不要的垃圾!”
“很好。”赵淑芬微微颔首,“还剩这么点狠劲儿,说明你还有点用处。”
“本来给你留了条活路,你不肯走,那就别怪我送你上死路。”
老金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显得格外癫狂。
“活路?死路?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那张青紫交加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光。
“赵淑芬,你真以为沈汇那个老狐狸,会在乎你那几根破丝绸?”
“你真以为他要你的‘汇川’,就是为了多卖几件破衣服?”
“你错了!你他妈错到姥姥家了!”
“他拿丝绸的事卡你脖子,那都是演给瞎子看的!他是在逼你!逼你滚去找一个人!”
“一个既能把你从这摊烂泥里捞出来,也能一巴掌把华联拍死的人!”
“而放眼整个南国,能帮你找到那个人的线头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