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城前三十里,朱楠风大帐里灯火通明,各部将军们神情肃穆。
将军们都知道这次是奇袭,拖不得。
有将军啐了一口,“天代那帮孙子是想耗咱精力,等援军来包饺子呢。”
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笑说,“咱这饺子馅都是铁钉做的,他们嚼不动。”
夏仲樾一边坐着,脸色有些凝重。那些走密道进入掖城的神羽军,轻装简从,只携带了五日军粮。
如今,他们还在同天代增援的先锋在山中周旋。
他还有另外一层担忧,朱楠风前次已经被夺了大将军之职,这次万一再有闪失……
“殿下。”
将军们齐齐起身,朱楠风走了进来,他边走边卸下手上护腕。
夏仲樾瞄到他手腕上齿痕,眼皮急跳两下,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到沙盘上。
朱楠风复盘后问,“还有什么疑义?”
“有。”
尚将军抱拳,“殿下留在主战场的兵不及四万,万一忽汗达那孙子大兵直出掖城,我们三路又来不及回护,那殿下岂不是危险?”
将军们附和,“殿下,我等带走的兵力太多,还请殿下重新分配。”
朱楠风视线扫过他们,“一个手下败将,本王岂是他能困住的。”
朱楠风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姿态。
将军们听他这样说,倒像是吃了定心丸。一个将军笑道:“那孙子的黄金梦又碎了!”
恶战在即,将军们的脸上反而多了笑意。
有人看出夏仲樾一直未说话,调侃他,“夏将军这是在想老婆,刀剑无情,可得保护好命根子!”
将军们哄然大笑。
夏仲樾骨子里的文雅,令他红了脸。
边上有将军忽然扯那人的衣袖,尴尬地瞄朱楠风。
笑声戛然而止,那人讪讪垂头。
众人更是尴尬,但这是殿下私事,他们总不好问,殿下你那处真的伤了?
朱楠风不知想起什么,右手搭上左手腕轻轻转动,唇角隐隐有笑意。
丑时,掖城前战鼓如雷,战火如白昼。
朱楠风高举藏无刀,下令“攻城。”
几轮重器攻击后,掖城大门突然打开。
掖城守将忽汗达在探到朱楠风已经分出兵力后,才肯出城作战。
天代兵惧怕朱楠风,他知道,唯有在人数上压过朱楠风时,那些兵才有底气作战。
掖城大门一开,高处斥候令旗挥舞,很快有人来报,“殿下,粗估出城十万人,未见忽汗达。”
谭牧云紧盯着城墙上的弓箭手,“那孙子肯定躲在哪里偷窥呢!”
朱楠风飞马出去前,忽然拍夏仲樾,“远川,掖城是本王迎娶王妃的聘礼,你小子多出力!”
夏仲樾心神都凝在战场上,怔了下,拍马追他,“聘礼,你要娶谁?”
朱楠风的回答被厮杀声吞没。
谭牧云大喊一声,“殿下你要在掖城娶王妃啊?”
朱楠风要娶王妃的消息比猛烈的战鼓还激荡人心。
一时之间,雄浑的大地上战马嘶鸣,将士呼喝,连天都似是要被震破。
从黑夜、黎明,到霞光满天,朱楠风手里的刀便没停过。
谭牧云抹一把脸上的血忽道,“殿下有援兵。”
朱楠风刀尖还在滴血,抬头看见斥候高举令旗。
他正思索是哪里来的援兵,后面一骑拍马斩杀左右敌兵冲杀过来。
“殿下。”
朱楠风冷脸,“你怎么来了?谁守白银?”
“白银关有中卫军接替,我来支援殿下。”
朱楠风扫视战场,“谁调动的中卫军?”
“长乐郡主。”
朱楠风眼尾一挑,她是真嚣张,连他的兵也敢动!
看来,夏时月是用了他的腰牌。
来不及多问,朱楠风快速判断战场形势,换兵换阵,他不能叫忽汗达摸清实力。
前方城门又有大量天代兵蜂拥而出,又砍杀一拨后,朱楠风正要换阵。
斥候高喊,“殿下,中卫军前来支援。”
几名黑甲将军纵马而来,中卫军总指挥使周高亮挑起一名天代兵摔出去。
他大笑道:“我听说殿下要娶王妃了,谁有本事入了您的眼?”
朱楠风锐利的目光扫过去,“你带重兵擅自出关,可当叛国罪处置。”
周高亮浑不在意朱楠风的冷脸,“我等岂能看殿下孤军奋战,再说长乐郡主已经扛下调兵之责,咱们岂有怕死不出兵的道理,大不了一起卸甲!”
周高亮又道:“殿下我这里有六万人,一万跟随郡主走了,她说山中有密道。”
朱楠风急了,“你不知道她脚上有伤?”
周高亮身躯一震,“我是看见郡主拄拐,但郡主说她从小就是个瘸子,咱们也不知……”
周高亮小心说,“不过,殿下的那些侍卫都跟着呢。”
朱楠风的脸色缓了缓。
周高亮怕他再问话,将手中长枪一举,“中卫军,听我号令,换白银关的兄弟退后休整。”
一日后,天光微曦,夏时月在侍卫的护送下抵达掖城。
侍卫们谨记朱楠风的话,并未叫她再入山。
夏时月也怕伤脚拖累大军,只给他们引到密道前,便胁迫这些侍卫带她来掖城。
城墙之上,朱字令旗、夏字令旗、高字令旗……迎风招展。
侍卫笑指着城墙,“郡主,殿下入城了。”
猛攻两日两夜,地上都是或躺、或坐、或啃干粮的士兵。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脚下都是还未及清洗的血污。
侍卫抓住一个举令旗的兵问,“殿下呢?”
“殿下同夏将军去追忽汗达了。”
“我先引郡主找地方休息。”侍卫恭敬地看她。
她同他们一样,马不停蹄地在路上奔跑。
从白银到中卫,中卫到掖城,她没喊过一句累,同他们一样马上饮水,马上啃干粮。
夏时月刚被侍卫们扶下马,有人在行军的队伍里喊她,“小,公子。”
重楼飞跑过来。
重楼人瘦了一圈,身上裹着几道白布。
“伤得重吗?”
夏时月上前检查。
“不重,都是皮肉伤。”
司南从神羽军的队伍中走过来,他眯眼笑,“郡主也来了?”
她撇他,“你不是被关马棚了?”
司南擦着衣服上的血渍,“我回去继续关。”
夏时月直觉他骗人!
一阵马蹄踏地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有兵卒高喊,“镇安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