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婉琴愣住了。
这么一回想,月初宁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能嫁个好军官,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全都跟他们夫妻没有一毛钱关系。
钟婉琴有些不高兴,开始算账:“那你刚回来的时候,你爸不也给了你八十块钱,后来你结婚,我们也给了你好几百块钱吗,如果你不是我们女儿,我们又怎么会给你掏钱,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简直白……”
“白生了我?”
月初宁不耐烦打断她,“妈,你这是要开始跟我算账了吗,那你怎么不去算算你在那三个不是亲生的身上花了多少?为什么你不计较给他们花的钱,非要计较花在我身上的钱,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没养在身边,所以没有感情吗?”
“你……这……这怎么能一样,你是我和你爸的亲女儿,我们一直把你放在心里,你别胡思乱想,我……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钟婉琴根本说不过月初宁,扭头就要走。
再说下去,她真的要觉得自己这些年就像个笑话了。
把自己的孩子当草,把三个不是亲生的当宝,不是笑话是什么。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只能匆匆逃离。
月建国出院后,还得在家休养半个月,所以又请了半个月的假。
白天月初宁的话还是让她心神不宁,晚上回来她和月建国说了白天的事,被月建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糊涂!好好的你跑去闹宁宁干什么,难道真想把唯一的闺女闹寒了心,跟我们登报断绝关系,你才满意?”
月建国没想到钟婉琴会那么拎不清。
“应该不会的吧,大概就是今天只是说的气话,宁宁她到底是我们亲生的。”
钟婉琴低着头,心里也没底。
但今天的事都已经发生了,月建国骂归骂,最后也只能说,“宁宁那丫头是个心软的,期望她真是一时气话。”
夫妻两个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最后担心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月耀光就会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事情。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到底是他们夫妻俩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跟他们亲生的也没区别了。
这孩子又是个孝顺的,以后肯定不会不管他们,这事儿还是得早做打算才好。
“这周末,让耀光休个假回家,我有事跟他说。”
月建国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想了很久,终于下决定。
“建国,你该不会是想主动跟他提他的身世吧。”
钟婉琴有些担忧,“万一他知道了后,不认咱们怎么办?”
月建国用力捏了捏眉心,“要真不认的话,那就是咱们的命了。”
但他心底莫名有股自信,他亲自养大的两个孩子,不会那么没有良心。
周末的时候,月耀光果然依言休假回了一趟钢铁厂家属院。
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到,月建军和两个妹妹后脚也来了。
已经被放出来的月建军刚出来的时候就马上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来给月建国赔礼道歉了。
原本月建国心里乱糟糟的,确实不想见他大哥,但出院回家后,钟婉琴还要上班,家里没个人能照顾他的,他忽然就想到了两个侄女。
心想着反正是大哥一家对不起他在先,就算大哥不知情,那大嫂干的这事也抹不掉,那他使唤大哥的女儿照顾受伤的自己也理直气壮。
趁着把月耀光叫回来坦白真相,就把月建军和两个侄女一起叫来了。
月耀光依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月建军打招呼,叫他大伯,还随口问了一句大伯母怎么没来。
月建军看了一眼月建国,低下头来,“这事儿……你问你爸吧。”
想了想,又低头补了一句,“耀光啊,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永远是你爸,你要记住这点。”
月耀光诧异道:“当然,我爸永远都是我爸,大伯你说这话啥意思。”
“没、没啥,你问你爸吧。”
月建军不肯再说。
月建国内心毫无波澜,冷静将最近的事说了出来,还说了如今袁桂兰依旧在派出所被拘留着。
月耀光呆愣了半天,像是在消化月建国说出来的真相似的,等他消化完了,直挺挺朝月建国跪下来,“爸,这一声爸是我从小叫到大的,在我心底,你就是我爸。”
而后又对钟婉琴声情并茂也说了一遍这话。
最后才一脸难受愧疚对月建军道:“对不起大伯,我无法接受你突然变成我亲爸这件事,这太对不起爸妈这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钟婉琴感动得眼眶又变红了,但扭头一看月建国,还是冷静得没有一丝动容的样子。
月耀光最后朝月建国和钟婉琴磕了一个头,“爸,妈,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爸妈,只要你们还认我,我愿意登报与大伯和大伯母断绝关系,以向你们证明我的决心。”
如今袁桂兰被拘了,他当然要在明面上跟袁桂兰划清界限。
不然要是提干的时候查到这事儿,连累他以后在部队的前程,就完了。
但他这表决心的态度确实令月建国脸上的冷静之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动容了。
但他还是端着姿态,假意问:“你就这么不管你的亲生父亲了?到底他们于你而言,还是有生恩在的。”
月建军一脸愧疚地摇头:“我那婆娘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我实在没脸认这两个孩子,建国,在我心里,这两个永远都是我侄子,我愿意配合耀光断绝关系的登报声明,再跟那毒妇离婚,就当是向你赎罪了。”
说完,月建军也带着两个女儿朝月建国跪了下来。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还是自己的亲大哥,月建国哪里受得起这一拜,赶紧让他们起来。
月建国也装作别别扭扭接受了两个侄女留在他家里给钟婉琴搭把手。
这次月建军十分上道,没再让钟婉琴和月建国白白供他们伙食了,而是让两姐妹每个月给钟婉琴交十块钱伙食费,并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照顾好月建国。
月红霞已经结过一次婚了,所以才免于下乡,但婚后流产了一次导致她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被婆家赶回来了,每天在家里糊火柴盒挣点钱上交给家里免得被赶出去。
她不能生了,媒婆上门介绍的都是那些死了老婆带着一堆拖油瓶的男人,给的彩礼自然就少,袁桂兰看不上那几十块的彩礼,所以不肯让她嫁出去。
月红梅有一份临时工在做,每个月就十几块钱的工资,除了自己能留三块钱,剩下的都要上交给父母。
现在则是得从月红梅的工资里拿出十块钱给钟婉琴了。
虽然月建军心都在滴血,但他知道这钱必须得给。
现在月建国还是钢铁厂的干部,干到退休前每个月能有上百块钱的工资。
跟他这十五块钱比起来,月建国的工资才是大头。
只要月耀光哄好了他们夫妻两个,以后他们夫妻两个的钱和工作,还是他儿子的。
交了伙食费,钟婉琴的脸色也变好了许多,不再嫌弃两姐妹住在家里了。
最后一屋子人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袁桂兰身上,月建军还向月建国夫妇两人保证,等袁桂兰一被放出来,马上就跟她离婚,将她赶回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