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林遥的头和半边肩膀挂在床外,口水顺着唇角流出来,打着小呼噜。
这睡相……
陆青隐过去,将她重新搬回床上,她翻了个身,将被子抱在怀里,两条腿夹着,缩着肩膀,睡得有点不安。
陆青隐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这么睡着,明早上肯定要着凉。
就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睡的。
“林遥?”
陆青隐喊了一声。
这年头,物资都挺匮乏,没有几个人家里会多余几床被子,让他去找陈秋白要一床盖过的来给林遥盖,陆青隐只要想想,都觉得膈应得慌。
他之所以把林遥带来这里借宿,就是因为陈秋白妹妹在这里有间房。
“林遥,松开!”陆青隐拍拍她的肩。
“又干嘛?”林遥咕哝一句,翻了个身时,松开了被子,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天亮了?呜,好快,我才睡着。”
陆青隐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还没亮。”
听得这话,她裹紧了被子,又睡了。
她胳膊上有一只青藤镯,陆青隐扫了一眼就收回,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他用两条长凳拼在一起,睡在门口。
天蒙蒙亮,陆青隐就醒了,站在廊檐下看天上的一轮残月,陈秋白从屋里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旭日东升,天空被映出一片由深至浅的红,那残月若隐若现,正渐渐地淡出天际。
“看啥,昨晚在哪儿睡的?”
那两条长凳子还拼在门口,陈秋白看了一眼,“啧”一声,“这是挂裤腰带上了?”
“滚!”
陆青隐朝井台走去,脸颊耳根处覆上了一层薄红。
晨光还没有来得及在这座小院落脚。
陈秋白看出陆青隐的窘迫,哈哈大笑。
不管什么年龄的男人,只要起了心,动了情,就像个毛躁的少年,连走路都同手同脚。
谁能想到,这是军中蝉联三年的兵王!
陆青隐自己洗了脸,端了水进屋。
林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看到陆青隐,她才记忆回笼,摁着额角,“哎,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没,还差了那么一滴!”
林遥上前,认真地对着陆青隐,“你舔舔自己的嘴唇!”
陆青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头发像鸡窝,巴掌大的小脸秾艳秀美,杏眼圆亮,点点笑意像烟火绽放在其中,但表情十分认真,像是在向他发布什么正儿八经的指令,
“舔一下,我看看!”
陆青隐越发不好意思舔了,“干什么?”
“来,我看看,你就舔一下。”
陆青隐别过脸,舔了一下,回过来,林遥摆出一副哀痛不已的样子,“啊,陆青隐,你死了,天,你的嘴果然有毒,舔一下嘴唇自己都能把自己毒死!”
他才回过神来,她又在阴阳怪气他。
陆青隐不由得气笑了,“有什么话不会直说,难为你脑子好使,能拐这九曲十八弯!”
“是不是很遗憾,你居然听懂了?”林遥好笑,走到洗脸架子前,洗漱的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心情似乎极好,哼了小曲儿,倒水洗漱,陆青隐出去,给她留了空间。
等他进来,林遥正在和自己的一头秀发作战,她从来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发量十分可观,拆了辫子之后,越梳越乱,想扎起来,但平了这边,鼓起那边,弄得她十分烦躁。
陆青隐接过了梳子,站在她身后,将她绑得乱七八糟的绳子解下来,头发梳顺后,又给她编辫子。
不是那种普通的麻花辫,而是蜈蚣辫,从头顶开始往下。
镜子里,林遥少了点乡土气息,多了点时尚感。
“陆青隐,你,你居然还会给女生梳头,你以前是不是干过这种事?”
林遥猛地转过身,看着陆青隐,那架势,好似陆青隐只要敢说“是”,她就能把他嘲讽死。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青隐继续手里的辫子,她头发长,转个圈儿,陆青隐手往前送一点,倒也没有扯到她的头皮。
“哪样?我想哪样?”林遥眯着眼睛,瞧着像一头炸毛的花猫,眼里又带点迷惑。
陆青隐用头绳将辫子梢儿绑好,两边一样齐整,“以前照顾过家里人,所以会一点。”
林遥想到他说起自己妈妈时那不寻常的神情,就没有再追问了。
她凑到镜子前照一照,脸左右摆摆,又侧过身看自己脑后,声音透着欢喜,“陆青隐,你的手真巧,比我妈编得好看多了!”
“去吃早饭吧?”陆青隐的目光笼着她,被她孩子一样的欢喜感染。
她似乎总能被一些很小的事情感染,喜怒哀乐都既简单又直白。
“嗯,赶紧吃,吃完了我要回去。”她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小鼻子一皱,“都馊了,臭死了!”
“一会儿去招待所洗个澡,换身衣服?”陆青隐问。
“不了,我要回去一趟。”她解释道,“高厂长不是说可以让我爸妈来机械厂上班吗,家里没别的,粮食肯定要分了,那些粮食我才不给他们呢,还有林老三欠我的,我也要拿回来。”
“你那粮食是准备囤起来,还是打算卖了?卖了的话我让人去收,囤起来的话,我安排车帮你去拉。”
“机械厂那边能腾房子出来吗,能的话,就放那边。”她解释道,“我不想卖!”
陆青隐笑道,“你囤的粮食应该是没有去壳的吧,到时候还得拿去磨,还不如都卖了,再买粮食吃。”
“万一买不到呢?”
陆青隐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买得到,买不到就找我!”
早饭和陈秋白一起吃,陆青隐给两人做了介绍,看到林遥头上的辫子,陈秋白有一瞬失神。
“你好!昨晚多谢你收留!”
林遥朝他伸出手,陆青隐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陈秋白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
“你好,我叫陈秋白,是陆青隐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任何一桩糗事我都知道,三岁前尿床的事我都记得,你有什么需要打听的,随时都可以问我,保准知无不言……”
陈秋白话没说完,就被陆青隐踹了一脚。
林遥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促狭地朝陆青隐看了一眼,“是吗,那太好了,你就住在这里啊,那行,回头我偷偷来找你,你把他的糗事告诉我。”
“好!”陈秋白朝旁边躲了一下,怕陆青隐再次出脚。
难怪陆青隐会喜欢这姑娘,他见过很多人,但从未见过如此纯白无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