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猜出心中想法的辛襄士难得耳根一红。
“桑小姐已经很厉害了。”
“有你厉害吗?”桑南衣决定逗逗他。
“这……”
不擅撒谎的辛襄士耳根越来越红,就在辛襄士被逗弄地想钻进地缝时。
“辛公子你的腰身玉佩呢?难道是落在方才的棋场?”
是左意生的声音。
辛襄士疑惑地看向左意生,刚想说自己哪里有什么腰身玉佩,却见左意生同他眨了一下眼。
辛襄士立马意识到这是左意生在替他解围,一时心间颇为感动,没想到左意生还真是面冷心热的好人。
辛襄士:“还真有可能,那块腰身玉佩对我极为重要,我现在就得回去找,桑小姐,左世子,恕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了。”
话音微落,不想面对桑南衣的辛襄士转身就走。
却没注意,左意生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耳边,桑南衣的声音适时响起。
“没想到左世子同辛公子关系如此之好,还会替他解围?”
以往在大梁朝的桑南衣身为“第一帝师”自然要庄重威严,可从未逗弄过旁人,而她来到大周朝后,可以摆脱帝师的威严,尽情释放自己的性子。
可她难得刚起逗弄人的心思,就被左意生扰了兴致。
听出了桑南衣言语带着些微玩笑的抱怨,左意生静静看着她道。
“举手之劳罢了。”
助人,助己。
左意生看向桑南衣。
她经常笑,现在也是一副带笑的模样,也同他说,她并不认识云雾茶。
左意生想,她可能不是那人吧,那便恢复从前的态度便好。
可今日,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鼓励她也好,说出事实也罢,总归他开了口。
那一刻,左意生都有些不明白自己。
而直至桑南衣上了棋场,所有人都惊讶桑南衣的棋路不同于以往,但左意生却在那一瞬眼底冒出狂热的惊喜。
是那个人的风格。
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帝师”后,大开大合, 睥睨之姿的风格。
虽然桑南衣并没有那人那般外显,可左意生已然捕捉到了影子。
左意生压住心中激动,见旁边的桑南衣继续往前走。
“左世子怎么不帮帮我呢?”
“我还以为我同你要比辛公子同你熟悉一点呢。”
桑南衣显然这是逗弄人的劲儿没过,这又换个人逗弄了,只是之前她总觉得左意生宛如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兴许是近些时日亲近了一些,桑南衣也觉得左意生没先前那般有距离感了。
本以为左意生会闭口不谈,或是学着辛襄士一般不理她直接走人。
谁料——
“嗯,他比不上你。”很小的声音,宛如蚊音。
桑南衣微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向身旁宛如一块玉白麒麟佩的左意生,竟下意识脱口道。
“你说什么?”
左意生没再说第二遍,幽黑的眸光落在桑南衣好看的面容上,又快速移开视线,在桑南衣看不见的后脖,点点红意缓缓爬上。
“不重要,桑小姐,我也一事想问。”左意生似转移了话题。
桑南衣寻思是不是自己没睡好产生了幻听,便也顺着左意生的话道。
“左世子请讲。”
左意生顿了片刻道:“桑小姐以前可有摔过跟头?”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桑南衣心尖犯起嘀咕,但也老实回答道。
“自然是摔过。”
是个正常人肯定都摔过跟头的吧。
左意生:“严重吗?”
大周朝的原身摔没摔过严重的,桑南衣不知道,但大梁朝的桑南衣确实摔过严重的跟头。
从马背上摔下来,摔的她头晕耳鸣。
那应该是最严重的一次。
桑南衣:“有一回挺严重的。”
左意生:“摔到了头?”
桑南衣摇头:“那倒是没有,虽然有些头晕,但并没摔到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桑南衣好奇。
“族中有小孩近日摔断了腿,想问桑小姐有没有好的方子。”
桑南衣正想说,这种事找太医不比找她强,但转念又想,兴许是太医也不好使,所以左意生来寻她问问土方子。
想来,左意生认识的“平民”也不多,桑南衣却有些爱莫能助。
“这事我也不懂。”
左意生却道:“无妨,我再问问我的侍卫们。”
桑南衣点点头,两人继续有来有往地聊着,朝客栈走去。
只是,桑南衣未有注意左意生眸光压下的思虑。
——看来,桑南衣也不像是失忆了。
她有意想掩藏在大梁朝的过去?
为何?
她不想再当帝师了吗?
而桑南衣还在想着先前那句幻听的话。
“他比不上你。”
这话是不是她听错了?
如果不是她听错的话。
于左意生而言,她比辛襄士重要?
辛襄士虽然同左意生不相熟,可辛襄士背后可是整个灵门辛氏,而且辛襄士这回也是山海棋赛的主力棋手。
任谁看,桑南衣都比不上辛襄士。
包括桑南衣自己公正评价,若论世俗规则,也是如此。
而且,她虽起了逗弄左意生之意,但她心底也清楚,她同左意生也并不熟。
左意生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能超越世俗规则?
唯有,感情。
可她同左意生哪里来的感情。
亲情自不可能。
爱情,能被左意生这样的人心悦,自然那女子有了不得的特质,桑南衣虽然自认自己也算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但也没厚脸皮认为不过短短几个月且压根算不上亲近的相处就能让左意生动情。
友情,或许有一些吧。
一些并肩作战的情谊。
又因为山海棋赛里的参赛棋手里,她和三皇子同左意生要比旁人熟悉点。
……
冷不丁,桑南衣突然灵光一闪。
心中有了答案。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她知道左意生最大的秘密。
左意生有喜欢的人。
这么一想,她比辛襄士重要,自也是对的。
得出答案的桑南衣心中疑云瞬间散开,回到客栈时,俨然已是笑容满面,而她刚回到客栈,一圈人就想围上来,但众人又瞧见她身旁宛如一尊玉塑的左意生。
顿时,众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左意生识趣,同桑南衣道。
“桑小姐,我先上楼。”
桑南衣点点头,等左意生消失后,众人才叽叽喳喳围了上来。
鱼云浅拍了拍桑南衣的肩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你说,先前,我同你对弈那次,你如果没睡着,是不是就该我输了。”
桑南衣笑:“哪会?鱼师姐的棋力可比我今日的对手厉害太多了。”
鱼云浅知道桑南衣是给她面子,桑南衣的棋谱比她的人更快传到他们的手里,鱼云浅看过那份棋谱,也知晓桑南衣的棋路。
她赢不了。
虽然早就已经从北学棋院院长那里知晓答案,可真正看到桑南衣与庄锦对弈的棋谱,鱼云浅才彻底死心。
鱼云浅倒有些庆幸,上回桑南衣睡着了,不然让她当着北学棋院院长和左意生的跟前输给桑南衣,确实让她这个当师姐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而瞧着桑南衣同左意生一起归来,鱼云浅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到北学棋院其他一些学子向桑南衣请教了一些棋路上的问题后,桑南衣才同鱼云浅往自己的房间走。
两人的房间在客栈后院,能不受前街喧闹的影响,安静许多。
踩着月色,桑南衣抬头道。
“方才竟然说了这么久。”
鱼云浅:“却也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如此之多,你瞧刚刚那些师兄弟,听了你的指点后,脸上个个豁然开朗,我瞧着,你虽然棋力不及左世子,但你定然比他指点的好。”
桑南衣:“那可不敢当,左世子的指点和我的指点,水平不一样。”
鱼云浅:“你也莫谦虚,我说的是真的,好的高手不一定是一个好的老师,我瞧你方才跟那些师兄弟谈论的棋道,比我给他们上课时说的都还好,你以后想不想留在北学棋院当棋师,我瞧你还挺适合的。”
上辈子教了一辈子小皇帝的桑南衣果断摇摇头。
既已选择投身棋道,便不再走回老路。
鱼云浅脸上闪过几分遗憾:“可惜了。”
桑南衣也没把话说死:“若我以后真的功成名就了,也会偶尔回北学棋院分享一下经验的。”
鱼云浅伸出小手指想同桑南衣拉钩:“那就一言为定。”
桑南衣觉得鱼云浅此举跟个小孩子一般,有些无奈地伸出小手指配合:“好好好,一言为定。”
而鱼云浅收回手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左世子才是那个慧眼识珠的人,若不是他,你可能就被埋没了。”
桑南衣停下脚步,眼露诧异:“什么意思?”
“虽然院长没有明说,但我后来思索一番,也转了个弯儿来,不然你同我对弈那次,左世子为何一定要跟着。”
“我同你对弈那次,左世子看了?”桑南衣吃惊。
鱼云浅眼下已同桑南衣相熟,这事也不是不能提之事,鱼云浅便把先前发现桑南衣逃课,本想处罚,却因为左意生改为试探她是否是棋力四品的事告知了桑南衣。
鱼云浅没注意到桑南衣眸光里的诧异越发多了些,继续道。
“没想到左世子对你这个同桌观察的还挺细致的。”
好一会,桑南衣没说话。
等快走到房门前时,才听见桑南衣静如水的声音。
“是啊,我也没想到。”
***
各路棋院来北向分赛场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赛事安排的极为紧密,也只给了一日休息,便来到了北向分赛场的决赛之日。
而北学棋院在北向分赛场的决赛对手,正是他们的“老熟人”——
江南棋院。
上一届山海棋赛差点让北学棋院输掉的江南棋院。
临出发时,鱼云浅重重拍了拍桑南衣的肩,一脸郑重道。
“南衣,我拜托你一件事。”
桑南衣点头:“鱼师姐请讲。”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赢丁善。”
“丁”这个姓,有些耳熟。
桑南衣眨眨眼:“这人同上一届山海棋赛让你输掉的那位丁书生有关系?”
鱼云浅:“你记性挺好,我还省事了,丁善就是那位丁书生的弟弟,也是这次北向分赛场的最强替补棋手。”
桑南衣:“最强替补棋手那不一定会选我,也许会选三皇子。”
鱼云浅:“你说的也对,但你觉得我能把刚才拜托你的事同三皇子说一遍吗?”
桑南衣想想也是,便应了下来:“如果丁善选我,我一定竭尽所能赢他。”
鱼云浅眼眸骤亮:“我相信你,毕竟你现在是北向分赛场最强女替补棋手。”
之前是庄锦,桑南衣赢过庄锦后,便自然接过了这一名头。
桑南衣:“鱼师姐你可真看得起我。”
这话在桑南衣上了马车后,其他北学棋院的学子也同鱼云浅说了一样的话。
“鱼师姐,你就这么看得起桑南衣,如果她真能赢丁善,她岂不是就是北向分赛场最强替补棋手了吗?”
鱼云浅扬起下巴:“桑南衣就是厉害,最强替补棋手也不是不可能,别说北向分赛场了,就是整个山海棋赛的最强替补棋手,说不准就是桑南衣。”
几人上了马车后,鱼云浅还在嘟囔:“且等着,今日我们就去现场见证。”
其他人只当鱼云浅最近同桑南衣走得近,友情蒙蔽了双眼。
北学棋院的一列马车终究摇摇晃晃地朝着北向分赛场行驶而去。
打头的左意生微微掀起马车帘,一张如玉的面容探头转回,看向桑南衣的马车,恰巧,桑南衣也掀开马车帘,将头往外探去,沐浴阳光,心情甚好地往四周张望。
再一侧头,就同最前车的左意生目光撞上。
桑南衣唇角的笑意一顿,左意生唇角却多了几分笑意。
而这般场景,又被沿路路边画师看见,只觉此情此景甚美,画意大发,开始在宣纸上挥洒。
而这幅“过街遥望图”在后世却成了万金难求的绝世珍品。
——毕竟,那是棋圣之夫展露在世人眼前的第一次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