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小丫头,和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才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真正的天下。
“都好吃,”他握住她端着勺子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婉婉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心头却像是被蜜糖填满,甜得发腻。
她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力量,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幸福。
窗外寒风呼啸,朔方城的夜色冰冷而凝重。
但这小小的厨房里,却因为两个人的相依,因为这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而变得温暖如春,充满了脉脉温情。
就在这温馨旖旎的氛围中,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以及影七特有的、低沉的禀报声,虽然刻意压低,却依旧穿透了门板,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主子,边关急报!!”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厨房里的温馨与宁静。
萧元宸脸上的柔情瞬间收敛,眼底重新凝聚起深沉的锐利。他握着婉婉的手微微一紧。
来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婉婉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虽然听不真切,但那股肃杀紧张的气氛,却让她心头一紧。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元宸,眼底的甜蜜和安心,渐渐被一丝担忧所取代。
他……又要忙了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声“边关急报”,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厨房里刚刚升腾起的旖旎温情。
萧元宸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仿佛春水之上骤然凝结了寒冰。
他握着婉婉的手,那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
他心中清楚,平静的日子只是暂时的,暴风雨终究会来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急。
婉婉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沉。虽然隔着门板,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急促压抑的语调,以及“边关”二字,足以让她瞬间明白,定然是出了大事。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元宸的手臂,抬起头,看向他骤然变得冷硬的侧脸,眼底刚刚漾起的甜蜜和安心,迅速被浓浓的担忧所取代。
他……是不是又要走了?是不是……很危险?
萧元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随即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出了厨房。
门外,影七单膝跪地,神色凝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主子,苍松关急报!定远侯已于昨日傍晚,在苍松关与北燕先锋营开战!
北燕此次由其三皇子耶律宏亲自领兵,兵力数倍于我军,来势汹汹!”
“耶律宏!”萧元宸眸色一沉,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北燕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以骁勇善战、残忍嗜杀闻名。“战况如何?”
“定远侯率部死守,暂时击退了敌军第一波攻势,但我军伤亡不小。而且……”
影七顿了顿,声音更低,“耶律宏在阵前猖狂叫嚣,说……说知晓陛下您就在边境,他此番南下,不仅要夺我关隘,更要……拧下陛下您的脑袋祭旗!
定远侯传信,请您……万望以龙体为重,尽快撤离北境,暂避锋芒!请您相信他们杨家军绝不后退半步!誓死护卫南楚北境百姓平安!”
撤离?
萧元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萧元宸,南楚的皇帝,岂是闻风而逃之辈?
耶律宏想要他的命?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取!
他既然来了这北境,踏上了这片浸染着无数将士鲜血的土地,就没想过要退缩。
更何况,婉婉和孩子还在这里,他怎能弃他们而去?
“传令下去,”萧元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断,“岳老爷子、岳夫人、岳靖远,立刻到前厅议事!”
“是!”影七领命,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萧元宸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抬头望了一眼后院厨房那扇依旧亮着温暖灯火的窗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被更为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做。有些责任,必须他亲自去扛。
岳家前厅。
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凝重。
岳老爷子、岳老夫人、岳靖远,甚至连闻讯赶来的岳麦香都站在一旁,面带疑惑和不安地看着上首那个气势陡然变得凌厉逼人的“萧公子”。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架势,定然非同小可。
自从这位“萧公子”住进岳家,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稳的很。
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度和见识,绝非寻常商贾所能拥有。
尤其是那张脸……他行医多年,曾有幸在宫中当值,远远见过几次当今圣上。
虽然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但眼前这人的眉眼轮廓,总让他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只是……当今陛下,万金之躯,怎会亲临这危机四伏的边境小城?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老眼昏花,想多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萧元宸开口了。
他没有绕弯子,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诸位,事态紧急,朕便不再隐瞒。”
朕?!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小小的厅堂内炸响!
岳老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萧元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像!太像了!果真如此!
此刻这般气势,这般自称,和他记忆深处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他之前怎么就没敢深想?!
岳老夫人更是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幸亏被身旁的麦香和雨春及时扶住,才没有瘫倒在地。
她的女婿……那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竟然……竟然真的是当今皇帝陛下?!
老天爷!这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离奇!
岳靖远站在那里,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朕”那个字在嗡嗡作响。
他……他竟然和当今圣上同处一屋檐下这么久?还称兄道弟?还……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还质问过威胁过皇上…….他都做了什么啊!不敢想,这…..
震惊过后,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激动涌上心头,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微臣岳靖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这一跪,岳老爷子和岳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跪下,口称万岁,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都起来吧。”萧元宸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平身,“非常之时,无需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