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啊,阿香她孙女是跟着阿香长大的,她那儿子又是个不争气的,阿香那眼睛还是因为这儿子,偏了偏了,说回阿香吧,小圆——也就是她孙女,是阿香唯一的慰藉啊。”
“她眼睛怎么了?”
陈祝也好奇,但也没好意思问,毕竟那是别人家的私事。
但顾岷征好像从不会有这种自觉。在他眼里,唯独田桑荇是容易冒犯的禁忌,他会踯躅再三,至于别的人别的事,他哪一个不是顺心顺意,随心所欲?
就如让陈祝勾引龚钺珏,他从没觉得这是不对的。
“她本来不瞎的,后面他儿子借了债,被要债的上门来讨钱。这畜生居然想去弄瞎老娘的法子,把那些要债的都吓得够呛!”大娘说到这里拍拍胸口,依然心有余悸。
“阿香人呢,就是太仁善了,要我说就直接把那畜生告进去!”大娘振振有词,“领主向来尊敬老人,一告一个准!我也这么劝过她,可阿香却说,要是他进去了,小圆以后就不能考公了。”
大娘摇头,很唏嘘,“你们要感谢,不介意的话,就去她孙女葬礼感谢吧。”
陈祝要了一个地址,顾岷征却突然说有事情,不过去了。
“我可以送你到门口。”顾岷征提溜跑上车,对还在车外的陈祝喊话。
陈祝走过来。
“干嘛,坐副驾啊!又想当我司机?”
陈祝弯腰,问:“买水果的钱,我回云星再还你可以吗?”
她是被直接带到星球法庭的,根本没时间回去拿钱。
顾岷征脸色变了,“你不是吧?这么点钱都要跟我算账?”
陈祝说:“一码算一码。”
“就当是我让你帮忙的酬谢了——当然,酬金肯定远远不止这些。”顾岷征咧开嘴笑。
看着陈祝往车后越走越远,顾岷征将车窗关上,阳光同样被婉拒在外。
隔着一层玻璃的阳光,和他脸上的笑一样。
“哎,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怕葬礼呢!”
顾岷征自嘲,从置物柜抽出支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吧嗒一声点燃了。
如果有人恰好从车边经过,看到里面场景,一定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因为他把烟点燃了,却也不抽,仿佛只是要闻这一场烟味。
谁他娘没出息的去闻这种啊,跟二手烟有何区别?
还整出焚香沐浴的仪式感了,不是疯子,难道是正常人?
顾岷征单纯只是希望长寿,他还要陪阿星过这一生一世的,不可以早去一天,不能让阿星担心。
所以他无比保重自己,不跟人动手——好吧,是不轻易跟人动手。那天之所以揍林云深,实在是那人嘴太贱了。
谁都不能诋毁阿星,他的存在就是要保护她!
没来由地,顾岷征脑海中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怎么就比阿星还瘦呢?
顾岷征忽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阿星的场景,然后,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那也是他极难熬的时候。
连回顾都不忍。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陈祝,跟六年前阿星有那么一点相像,所以顾岷征才不自觉会想到她吧!
陈祝按照地址找到葬礼地点,却在小区楼外被保安拦住了。
陈祝解释她是过来参加葬礼。
“葬礼?我们这儿没人办葬礼啊!”保安赶她,“你赶紧走,别没事找晦气啊!”
“大哥,我找的那人姓袁,她家孙女出事了。”
保安眼珠子转了一下,“哦你说她家啊!”
“是啊,麻烦大哥通融一下。”陈祝指了指门禁栏杆。
“她家没葬礼,早上就拉去殡仪馆了。”
“没葬礼?”
“对啊!这么大的事,也是怪,就第一天有媒体过来采访,我们也是因为这,所以对外来人员严加防备。”保安边说边打开门禁按钮。
陈祝前面的阻拦被解开,“多谢大哥。”
“你是袁家亲戚啊?哎,要我说,你们那小女孩也是真闹腾。”
陈祝停下脚步回头。
“哎别这样看我啊,我看过新闻的!你说她好好的在牢里待着,反省后就能自由,干嘛逃狱跑出来?还要去跳楼?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理解当父母的辛苦。”
“父母就一定爱子女吗?”
陈祝的话把保安给惊着了,“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不知道领主奉行孝道吗?这就是天理!哪能这么不孝呐你!”
保安说着急忙看看四周,还好现在是中午,大太阳晒下来,路上没几人。
“以后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啊,大庭广众的,还好今日没人听见,要不然都能直接把你抓进去!”
保安又看了看陈祝,“你是那小女孩朋友吧?”
没等陈祝回,保安就自顾自说了理由,“你这年纪看着就不大,要真是走亲戚,不应该就你自己,家里人不一起过来。你要是人朋友那我能理解了。”
保安说着抱住双臂,往后头保安室退了两步。
“不过小姑娘,我说你可别学你那朋友啊,她结局这么惨,你就当看个教训了!”
陈祝也想看过就忘,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她明明有自己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里的小区除了进门处有门禁,每一栋楼也都有密码大门。
陈祝正想着应该怎么进去,突然听到前头一阵争吵声。
“早说了让昨天直接拉去烧,你非要等妈过来,过来看了就能上天吗?”
“怎么不能让妈看一眼?你有没有良心?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我的女儿?我就没这种女儿!好好的福气不去享,还做这种让我被人笑话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现在老周他们都在笑我!”
“笑你什么?笑你没用,连女儿被人欺负了都只能对别人说对不起?老袁你懦弱!”
“啪”!
一巴掌重重摔在女人脸上。
“懦弱?你看看我懦不懦弱!”
紧接着男人就要扬起手,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按住了。
“爸,你不要再动手了!”
“小满你退开,别不小心伤到你了!”
女人也说:“小满你快走!你爸不敢打死我的!”
叫小满的少年没有走,脸上滴下一颗泪,“你们不要吵了行不行?我不想最后两个亲人都失去!我不想当孤儿!”
两个成年人终于冷静下来,一左一右对少年嘘寒问暖。
“对不起小满,妈妈吓到你了,都是妈妈的不是!”
“小满,别哭了,男子汉不流泪!”
“爸爸妈妈,要把奶奶葬在姐姐隔壁吗?”
“不葬,那么贵的墓地,不是我们消费得起的!”
“可是昨天龚少将已经给了一大笔钱啊!”
陈祝本来趁少年出来赶紧拉住门,顺利地进入楼栋内部。
外头大门已经关上,她在等上楼的电梯,突然听到熟悉名字。
“那是龚少将人少,我们有多少次发横财的机会?”
“叮”。
电梯开了。
楼道间很暗,电梯里却因为放着广告,亮堂得让人温暖。
“你们是袁圆的父母?”
陈祝大跨步走下台阶,打开门问门口几人。
“你是谁?”
“我们不接受采访啊!不接受的!”袁圆母亲急忙拉着儿子回头。
那少年却像脚步被钉住似的,“你是记者吗?”
陈祝不是。
“我是。”
那两成年人跑的更快,男人拽过少年就走。
“我身上携带微形记录仪,袁圆父母,你们一举一动已经被记录下来了。”
陈祝手里捏着一个黑色圆球。
正常人可以讨厌记者,但不会害怕。
他们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