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很久心理建设,在钟离指尖要触碰到她眉心的时候,阮娇娇突然睁开眼睛——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就凭你一个没有家世背景,十六岁才进仙门的废柴,凭什么修炼比我快?像你这种废柴,就该烂在泥里,任所有人踩上一脚!”
说完,阮娇娇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是自己在辱骂钟离,为什么会是自己想哭?
这不合理!
这对钟离也不公平。
不能在钟离面前掉眼泪。
不能让他来安慰自己。
不能。
阮娇娇忍着眼泪,来不及去看钟离的表情,她推开钟离伸出的手,爬起来就跑了。
她一边跑一边迎风抹眼泪。
擦,这都什么事啊!
我真是个大混蛋!
对外人唯唯诺诺,对自己好的人利刃相向,这是阮娇娇一直以来最痛恨的事情。
可她,偏偏成了这样的人。
这三次测试结束之后,她绝对好好补偿钟离!
拐角的时候,阮娇娇看了一眼演武场。
钟离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她。
于林间碎光中,衣袂翻飞,掠过惊飞的青雀,耳坠随清风轻晃。
阮娇娇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她真不是人啊!
居然把钟离逼得这么破碎!
阮娇娇就想这么停下脚步,回去找他。
但想到夏乐屿,她还是走了。
她是导火索,没有她,后面的李胤鹏和夏乐屿的行为无法合理化。
一口气跑到院落,进门一看,槐树下不知何时搭了石桌,夏乐屿在和李胤鹏有说有笑。
阮娇娇顿时火冒三丈,她冲过去,一把抓住衣领。
李胤鹏被突然出现的阮娇娇吓了一跳。
只见她左手抓一个,右手抓一个,像提小鸡一样把两人从石凳上提起来。
夏乐屿:“你在做什么?”
李胤鹏问:“老师你怎么了?”
拽着他们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阮娇娇抬起头,目眦欲裂。
“完事后,跟钟离道歉!”
阮娇娇的声音沉沉,脸色铁青,似是两人不答应,立刻就能把他们活撕了。
见两人没反应,阮娇娇从牙缝中又蹦出来两个字——
“道歉!”
就像恐怖片里的女鬼,格外骇人。
李胤鹏慌张道:“知道了老师,我们一定道歉!”
“你呢?”阮娇娇通红的眼睛看向夏乐屿。
夏乐屿顿了顿,问:“你是不是哭过?”
阮娇娇:“你只用回答我,没让你提问。”
“好吧。”夏乐屿耸了耸肩,“道歉而已,我知道了。”
“记住你们今天答应我的事。”
阮娇娇松开他们,顿时卸了力,道:“接下来几天我在家里休息,别让钟离来我院门前,你们尽快把自己的任务做完。”
李胤鹏神情紧张,道:“老师,你没事吧?”
阮娇娇的表现有些异常,李胤鹏有些担心。
“我先回去了。”
阮娇娇没有回答,转身往自己院子中走去。
待槐树下重归平静,李胤鹏道:“师弟,茶……就当作赔礼吧。”
夏乐屿沉默良久,从槐树上飘落一个嫩绿的新芽,他才开口:“好。”
-
这天中午和下午,钟离一直没回来。
李胤鹏等在院门口等得花都谢了,还是没看到钟离的影子。
直到天色黯淡,钟离才伴着星星一起回来。
他走路的时候,身形总是挺直,并不会让人感受到刻意,只能感受到他的端正,举止沉着有分寸。
李胤鹏走上前去迎接他:“师弟!”
“夜色暗沉,大师兄怎么在此地等候?”钟离问。
“我在等你呢。”李胤鹏嘴角微微上扬,道。
脸上装得再云淡风轻,他背在后面的手却在止不住颤抖。
李胤鹏清楚地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会伤到钟离。
钟离闻言,淡淡一笑:“多谢大师兄抬爱。大师兄在此地等候,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呃……那个……我……”
李胤鹏挠着头,说不出话来。
钟离:“大师兄,不急,不妨先去我院中休憩片刻,再说也不迟。”
说着,他就要往里走。
李胤鹏却完全没有往内走的意思,他抬手抓住钟离的手腕。
“大师兄?”钟离回头。
李胤鹏垂着头:“师弟,听说你惹师妹生气了。”
钟离勉强笑了笑,“虽然难宣于口,但,确有其事。”
“那……师弟。”李胤鹏抬头,“明天你去提九十九桶水,把院落中的锦鲤池换换水吧。”
钟离:“……”
他清楚李胤鹏现在是在给他下马威,在报复他惹阮娇娇生气。
可李胤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钟离又毫无怒意可言。
“可以吗?”李胤鹏问。
钟离轻叹道:“可以。”
这三个年轻人的心思太过古怪,钟离总是摸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李胤鹏见钟离答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长舒一口气。
-
晚上钟离在自己屋中看书,门突然被推开。
夏乐屿走了进来,扔给他一本书。
钟离拿起来,看着书封面上的字——
“《飞星诀》?”
夏乐屿站在屋门口,道:“不错,这是我像你这个年纪时学的功法,对扩大经脉能容纳的灵力量很有帮助。”
钟离翻看了几页,眉头渐渐蹙在一起。
夏乐屿环臂道:“你不信我?”
“不。”钟离合上书,抬头看向夏乐屿,道,“只是这书中的内容太过晦涩难解,还需二师兄相助。”
夏乐屿冷冷道:“认识字就能看懂,你又不是傻子,修行靠个人的不知道吗?”
“倒是我太过依赖师兄了。”钟离把书放在桌子上,道,“师兄伴月前来,不稍坐片刻吗?”
“不坐,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夏乐屿道,“回去修炼了。”
钟离起身送别夏乐屿,再坐回座位上时,他看了那本《飞星诀》两眼,又合上了。
这本书确实是好书,但不适合夏乐屿的根骨修炼。
若他修炼,必定经脉受损。
可夏乐屿的经脉却一丝裂痕都没有……
如此,夏乐屿所说的那句便只能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