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口的阴影只是一晃而过，快得仿佛只是灯火摇曳造成的错觉。
墨寒渊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揽着苏灵悦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像是在守护什么绝世珍宝。
萧逸尘也是一脸凝重，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用力，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不寻常。
然而，大厅内的喧嚣很快就冲淡了这短暂的凝滞。
毕竟，刚刚苏灵悦那手“空口鉴宝”，哦不，“空口鉴鬼”的操作实在太秀了，直接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大师”和一心想看她笑话的苏婉柔按在地上摩擦，这瓜吃得众人是津津有味，议论声此起彼伏。
“看见没？苏家那个庶女，有两下子啊！”
“可不是嘛，以前还以为是个傻乎乎的，没想到是个隐藏大佬！”
“啧啧，苏大小姐这脸被打得，啪啪响！”
苏婉柔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旁边的慕容雪也是一脸不忿，尤其是看到萧逸尘这个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侠士都对苏灵悦另眼相看时，那嫉妒的小火苗更是噌噌往上冒。
而作为慕容雪的表哥，一直对苏灵悦抱有偏见，并且刚刚在苏婉柔那里吃了瘪的楚怀瑾，此刻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顶。
他是什么身份？
堂堂太傅之子，京城有名的权贵，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
今天倒好，风头全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抢了！
还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盟友”苏婉柔给怼得哑口无言，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再加上萧逸尘那毫不掩饰的欣赏，更是像一根刺扎进了楚怀瑾的心里。
他自诩身份高贵，文武双全（自认为的），哪里比不上一个江湖草莽？
凭什么苏灵悦就能得到这种青睐？
越想越气，楚怀瑾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扭曲起来，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几步就冲到了苏灵悦面前，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呵，”楚怀瑾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苏二小姐真是好手段啊！装神弄鬼，哗众取宠，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很有成就感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有好戏看了！
一边是风头正劲的苏家庶女，一边是背景深厚的权臣之子，这俩人对上，火药味十足啊！
墨寒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萧逸尘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楚怀瑾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十分不齿。
苏婉柔和慕容雪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巴不得楚怀瑾能好好教训一下苏灵悦，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然而，面对楚怀瑾的刁难，苏灵悦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还对着楚怀瑾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甜美又无害，仿佛刚才那个言语犀利、气场全开的不是她一样。
“楚公子这话说的，灵悦可听不懂呢。”她歪了歪头，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戳穿了个骗子而已，怎么就成装神弄鬼了？难道楚公子觉得，维护正义、揭露虚假，反而是哗众取宠吗？”
她顿了顿，笑容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还是说……楚公子和那位‘大师’，或者和某些想看我出丑的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楚怀瑾被噎得够呛，脸涨得通红。
他没想到苏灵悦嘴皮子这么利索，几句话就把他自己绕进去了。
他要是承认苏灵悦说得对，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非不分？
可要是否认，又显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看着楚怀瑾那副吃瘪的样子，苏灵悦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哟呵，小样儿，跟我玩语言艺术？
姐姐我当年在网上跟人对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不过，光动嘴皮子可不是她的风格。
对付这种跳梁小丑，就得来点“物理”攻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只见苏灵悦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轻轻捻动了几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悄然散开。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暗中沟通了某个“小东西”。
——“去，给那位楚公子加点‘料’，让他清醒清醒。”
下一秒，一只比蚊子还小、通体透明、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灵异小虫子，悄无声息地从苏灵悦的指尖飞出，精准地落在了楚怀瑾那高高扬起的鼻尖上，然后迅速钻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除了对灵力波动极为敏感的墨寒渊若有所思地瞥了苏灵悦一眼，以及苏灵悦自己，没有任何人察觉。
楚怀瑾还在那儿运气呢，试图想出更恶毒的话来反击苏灵悦，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奇痒，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里面爬。
“阿……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口水鼻涕瞬间喷了前面一小片空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楚怀瑾自己也懵了，他捂着鼻子，感觉那股痒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串的喷嚏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根本停不下来。
他一边打喷嚏，一边眼泪鼻涕横流，那狼狈的样子，和他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形成了极其滑稽的对比。
“噗——”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哄堂大笑声如同潮水般响起，淹没了整个大厅。
“哈哈哈哈！楚公子这是怎么了？被苏二小姐说中痛处，气得打喷嚏了？”
“哎哟喂，这喷嚏打得，真是……惊天动地啊！”
“快看他那样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太搞笑了！”
“刚才还人模狗样的，现在……啧啧，形象全无啊！”
众人的嘲笑声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楚怀瑾的心上。
他又羞又恼，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想发火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狼狈地打着喷嚏，一边试图用袖子去擦脸，结果越擦越脏，越擦越滑稽。
慕容雪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脸上也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婉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这绝对是苏灵悦搞的鬼！
这个贱人，手段怎么这么多！
墨寒渊看着自家小狐狸那憋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可爱模样，眼底的寒冰悄然融化，染上了一抹纵容的笑意。
嗯，他家悦儿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得甚好。
而一旁的萧逸尘，则是看得眼睛发亮。
他混迹江湖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
但像苏灵悦这样，不动声色就能让一个嚣张跋扈的权贵公子当众出糗，还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哪里是什么装神弄鬼？
这分明是高人啊！
而且还是个性格有趣、不畏强权的女中豪杰！
等到楚怀瑾在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中，被他的随从们手忙脚乱、灰头土脸地搀扶着落荒而逃后，萧逸尘立刻再次上前，对着苏灵悦抱拳，脸上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苏姑娘，在下彻底服了！”萧逸尘的声音洪亮，带着江湖人的爽朗，“你这手‘隔空打牛’，哦不，‘隔空打喷嚏’的功夫，真是绝了！比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苏灵悦被他这直白的夸赞逗笑了，摆摆手道：“萧大哥过奖了，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他个教训罢了。”
“哈哈，苏姑娘果然快人快语，对我的胃口！”萧逸尘大笑，“在下萧逸尘，添为‘惊鸿剑’，行走江湖，最敬佩的就是苏姑娘这样有本事、有胆识、还讲道理的朋友！不知苏姑娘可愿与在下结交？”
面对如此真诚爽朗的邀请，苏灵悦自然不会拒绝。
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还是萧逸尘这样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正派侠士。
“萧大哥言重了，能与萧大哥这样的英雄豪杰结识，是灵悦的荣幸。”苏灵悦也爽快地应下。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周围一些同样来自江湖的宾客，见到连“惊鸿剑”萧逸尘都对苏灵悦如此推崇，看向苏灵悦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纷纷上前攀谈结交。
一时间，苏灵悦在这些江湖人士中的声望悄然建立起来。
墨寒渊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醋意”，但更多的是为苏灵悦感到高兴。
他的女孩，本就该这样光芒万丈。
然而，就在大厅内气氛热烈，众人几乎要忘记刚才那短暂的诡异之时，苏灵悦脸上的笑容却微微一顿。
她感觉到，那股之前在门口一闪而逝的阴寒气息，似乎……又浓烈了几分，如同附骨之蛆，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恶意。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墨寒渊的手臂，墨寒渊几乎同时感应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将苏灵悦护在身后，深邃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某个方向，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凝重：
“它……好像更近了。”大厅里的喧嚣热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在外，苏灵悦感到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外冒。
那股阴冷的气息，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地、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却又挥之不去，像极了午夜屠宰场残留的腥臭，令人作呕。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动弹不得。
墨寒渊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握着苏灵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分明，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苏灵悦的手掌传了过来，渗入他的骨髓，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出那股阴寒气息的源头。
“不对劲！”萧逸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这感觉，像是……‘血煞’！”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指关节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血煞”是江湖上一种极其凶残的邪物，传闻它以吸食人血为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灵悦，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苏姑娘，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
大厅里的灯火剧烈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窗外的树枝疯狂地摇摆，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像极了厉鬼的哀嚎。
大厅里的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惊恐地互相张望着，窃窃私语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风了？”
“这风……好冷啊！感觉像是从地狱里吹来的一样！”
“不会是……闹鬼了吧？”
苏灵悦紧紧地抓着墨寒渊的手臂，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寒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在他们身边！
“保护好悦儿。”墨寒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他将苏灵悦护在身后，周身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压，仿佛一尊守护神，随时准备与那未知的邪恶力量决一死战。
“墨寒渊……”苏灵悦的声音颤抖着，她抬起头，看着墨寒渊那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我怕……”
然而，还没等墨寒渊开口安慰她，大厅的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块巨大的瓦片从天而降，直直地朝着苏灵悦的头顶砸了下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