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曹少硬拉着泰森出门喝西北风,叮嘱他将来别忘了在淀山湖畔上给他曹部长盖水景别墅养老,私家大宅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湖畔天地’。
“没出息。给你在地中海海边建海景别墅,白天驾帆船游艇出海钓鱼,晚上吹着海风啤酒烤串。还跟罗辑那厮学,在阿尔卑斯山下弄个湖畔庄园,手痒了骑上大马带上猎枪打熊玩。”
曹少大笑,“使不得使不得,被胶皮知道我们啃熊掌必须跟我们玩命!”
泰森深吸口燥冷的西风抑制住内心之兴奋,“可能这辈子会实现,也可能要到下一代才能实现。”
“你把我们的梁山军带带好,我看最多20年。成吉思汗横扫欧洲才用时几年呢!”
“棍棒敲出来的孝子要提防积怨太深造老子的反。你想,如果你老头子有金山银山,你会不会孝顺得像条哈巴狗。有时候我能体会潇洒用意,经济侵略文化占领,教化么,中国人特有的能耐!把梁山样板间做做好,若干年之后让施州卫百姓过上又懒又闲又有钱的日子,去到苏州北京,买东西都不带问个价的,个个都大爷人人都巴结。”
曹少附和道:“吞并了沐抚后感觉腰腿粗了,我现在越发体会到不是为自己活,自己的责任大了。弟兄们跟着我们闹革命,得给他们个交代,交代不过去我无颜以对。”
泰森抽了口曹少的烟袋子,夸奖道:“你虽然没用,良心却不错,是个性情中人,交你这个兄弟不后悔。”
西风把大半的对话刮进藏匿在阴暗中的梁七竖起的耳朵里,他手上的钢凿显然特别加工过,尖锐泛着寒光。他连续3天躲在别墅不远的树丛里守候猎物,今天逮着了机会但丧失了杀人动机。
他与哥哥梁五感情深厚,为兄报仇之正义不可亵渎正如武二郎为武大郎雪恨可流芳百世。但是,两位头领互相说的交心话表明他们是心系大伙的好人,难道说是哥哥命薄福浅?
战机转瞬即逝,刺杀目标双双回屋。梁七又懊悔起来,疑心那两个要为梁山众缔造幸福生活的头领大奸似忠。第四天晚上他又去守候,这回用破布堵着耳朵求一个不为所动,但这回没等来目标。接下来连着两日空等,白忙乎和等待的焦心让梁七焦虑失态。
失态便是异常!
得到董乐斌密报后潇洒忧虑道:“是否有必要搞一次政治甄别?这个梁七怎么处理?”
火气从身体各个角落汇集到曹少头顶形成三味真火,三味真火功能不在于烧死坏人,它能将妖孽化出原形或者帮他练出火眼金睛。“我早说了吧,这个梁七不是个东西!老子听你们劝忍了他,他倒想反杀了。怎么处理,当然毙了他!”
梁七有异于常人的脚趾头,天赋秉异,泰森另有打算。令阚老大将人带去小食堂,请谋杀未遂者坐一头,自己端坐另一头和颜悦色地提审。“明白为什么把你单独叫来么?我可以告你知晓,掌握内情的只有你我跟阚副连长三人。”
梁七不领情,心说自己以下犯上,说出去你丢脸我光荣,一副慷慨就义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精神。这个时候得有第三者点醒梦中人,阚老大跳将起来,被不肯认识错误的顽固分子以及天下少有的无赖相给气得三番五次要主持正义,泰森则先后8次阻止他举枪对准自己人。阚老大只得眼泪汪汪指责梁七不识好歹不能算作自己人,“司令员比诸葛武侯器量大,当年武侯七擒孟获,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司令员8次留你性命么!”接着念忆苦思甜诉苦经,不外乎说给梁七听他当年在山里当猴子如何艰苦,现在在梁山如何幸福。最后想通了,收起步枪仗义执言道:“司令员,我们不枪毙他,这种恩将仇报的混蛋当凌迟处死!”
穿越众作为后世守法公民法律意识并不淡薄,知道未宣判以前犯人不可定罪,称为疑犯,不能把人踢进沐抚地牢(梁山正式监狱),只能关进拘留所(以前用作关押沐抚侦查员的山洞)。梁七在审理过程中拒不认罪只求一死,求死的人不会隐瞒所作所为。根据梁七曾有放弃行刺这个细节,泰森判定此人不仅会公布案情还将抖料林司令的宽厚仁义。果然,梁七广为吐露真情:长官们都是好人,但兄长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施州卫千年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偶有几个小偷小摸的汉人败类在良民脑子里贴了大头照的,名声响亮人尽皆知,日子过得跟过街老鼠似的。谁家丢了东西不管是否其所为,必定过来寻仇把人吊起来拷打。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断案习惯很让人绝望,有前科者不金盆洗手是万万活不过年关的。所以,监狱和拘留所如同被炒房客团购的楼盘小区一样鲜有活人居住,自然也没有管营差拨狱卒。如此说来梁山地不足数十里,人不过万余,却是老聃推崇的小国寡民式的乌托邦。
梁七被关起来,害廖腾龙损失了今天的打靶训练,一万个不情愿过来临时充当看守。你不在梁山军不知道,打靶训练对特等射手来说有多么重要!梁七因连累土家乡亲丢失提高业务能力的机会而万分抱歉。小花荣自然要问他为何进号子吃牢饭,梁七自然逃不出高人预料,一五一十把原因说出来。这一说还了得,小花荣一脚把饭碗踢翻。人吃饭才用端碗,恶狗吃屎直接地上舔。他怒斥梁七道:“天杀的,把你千刀万剐,把你老婆和女儿卖到妓寨千人捅万人插!”
小花荣对罪犯女性家属如此发落乃土家人骂人之最高境界,充分表达了其无比的愤怒。这一嚷嚷,在河边浣纱捣衣的大妈大婶们完全了解到了梁七所犯滔天罪孽,都恨得咬牙切齿,仇恨值堪比渴望分到袁督师身上肉的北京市民,若非小花荣执行看守任务前得到命令务必保证案犯生命安全从而横枪挡在洞口,梁七必定顷刻间被女人们锋利的爪子撕成馄饨臊子。
梁七不是害怕,而是很害怕,害怕老婆女儿因民意所向被连坐,那便生不如死了。羞愤无措中要撞墙自杀,可怜他连自杀的权利也没有---女人们说了,自杀前须谢罪,否则把他老婆女儿处骑木驴之酷刑。梁七无语,自此了然,自己为报私仇已犯下众怒,遂幡然悔悟,哭成个泪人儿。
那晚,居民新村的个别房屋里有户主扶老携幼偷偷向牌位上香上祭品,祷告在那场不该发生的战斗中枉死的冤魂赶紧老实守在祖宗身边安心尽孝或者尽快去西天极乐世界报道,早去早托生。
老赵来了,不知有何喜事带着家小来找胶皮拍合家欢。老赵的小女儿皮肤生得要赞一个好,细腻到看不见汗毛孔、光滑得相继跌落两只苍蝇。一口牙长得太像老赵,让人倒胃口,整个一龅牙珍!
曹少看龅牙看得过于专注,忽视了对面竖起的眉毛和凶光凛凛的眼神。回过神来,请老赵耐心等待,“酒桌上的话当然也算数,以后胶皮真给你拍上千八百张照片,现在人像只能在机器上看,以后我们会造出彩打油墨,把照片打印出来挂墙上想看就看。”
老嫂子把话安慰小儿子赵英武:“儿啊,今日不凑巧,为娘日后再求你叔父姑母圆你心愿。”
几个侄子侄女里,穿越众跟阿三赵英武之前没见过几次面,感情最淡。这小子或许是有个知府义父的缘故,眼皮子长在了头顶上,为人孤傲,且成天扎在古书里被毒害了思想,很有些瞧不起身为工农兵的叔父姑母,轻易不肯叫人。几个侄子侄女里,阿三头也最不受几个叔叔姑姑的待见。
潇洒听出话里有隐情,笑呵呵问道:“嫂子,莫不是英武侄儿有喜事?是聘了谁家的姑娘?”
是有喜事,却非洞房花烛之小喜乃是金榜题名的大喜,男儿功名为重么。赵阿三连闯三关,在县、府、院三级科考中评为二等(二等末流),末流则末流吧,无碍他取得参加乡闱资格。
“啊呀,我老赵家也算出了个秀才!”老赵摸着头皮开开心心说道。且粗中有细,支开几个儿女,又显出他性情中方直的一面,道出其中难于启齿的酸料:“不瞒二位兄弟,犬子愚钝,我若…”--抖开老婆拉扯他衣袖的手,“若不使钱给院试提学官,那臭小子断不能三场并通科考中试。”
然也。首先感谢作为乡试资格考试的科考在武昌府历年排斥‘弥封阅卷’,流行不封考生姓名开卷批阅。历届武昌知府及府学提学官无一例外高度近视眼,要他们辨认笔迹往往张冠李戴,故形成此不成文的传统或叫做潜规则;其次感谢施州卫州卫合一军政合一的特殊行政构成,使得赵寿吉说话基本算数,除非碰上如海瑞这样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二愣子学政;最后感谢朱八八定下的对少民与边远地区优待政策,体现在教育上,给予少民为主的施州卫较多的参赛选手名额。
然而各土司执行愚民政策严禁民众读书看报,故分给各司的名额大部分白白便宜了汉族考生,所以基本上只要你把考卷凑满字数通常都能过。老赵熟悉地方政事民情,只打了个不痛不痒的招呼,未向学政施加多大压力。总之,比起严格到残忍公平到僵化的乡试,科考还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很多路子可以走。
说完闲话说正事,赵寿吉一旦有正事喜欢先与潇洒商量,“二弟,当哥哥的给你交个底,你们赶紧的把甚么电发出来把石油炼出来,你们送这个送那个,尚不如替官老爷们拍相片,若能进京给万岁爷拍个相片,皇上龙颜大怒,那个,大悦,你们何愁不能安身立命哩。”
潇洒道:“哥哥但请直说。”
老赵扁着嘴说道:“前日上峰行文再提改土归流。”
翻遍正史野史,没有文史记录说天启年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搞过改土归流,那是清朝雍正干的事。潇洒再次发出领袖声音,宽慰自己说:“坏事可以转化成好事,从明廷中央决策到地方付诸行动时间长着呢很,流程且得好走。只要我们做了施州卫最大的土司,改土归流政策受到阻力,最后定不了了之。”
老赵小女儿赵铭洁人小鬼大,耳濡目染父亲喋喋不休的梁山新气象新风尚,于是思想激进了,在家里公开挑战三从四德的孔教权威,十分厌烦新进门的二妈。在赵家,关于二妈的称号问题简直可比肩嘉靖皇帝新上任时的‘大礼仪’,那是风波不断冲突四起,斗争双方立场坚定互相不肯妥协。叫‘妈’---老赵不敢指望,尊声‘小娘、阿姨’这个不过分吧!梦里头不过分;直呼其名---成何体统,老子我不答应。不答应的后果是女儿称其为‘贱人’。贱人夜晚溅落的泪花儿把绣花枕头填实加重十七八斤,老赵头顶上半块天要塌下来,找于文昌要主意,于祥指出小姐又叫又跳是被嫂夫人当了枪使,例举两军对阵把敌军先锋斩于马下即可大获全胜。老头子从谏如流,祭出杀手锏:行家法以护伦理。女儿怕挨板子气就虚了,此时正妻果断出击,先把出主意的于祥打个满地找牙,再以雷霆手段镇压宅中的阴气妖风,护着女儿与老公大战三百回合,以两败俱伤双双挂彩而暂告一段落。女儿至此与父亲关系闹僵,把男人归结为好色即无良,基于这个原因把色迷迷看她的曹少当仁不让视为不良人。
“狐朋狗友,沆瀣豺狼。”出门时挺肩把站在门口的曹少恶狠狠顶开三丈远。
“不得对叔父无礼!”老赵拱手致歉:“哥哥治家无方,小女疏于管教,兄弟休怪!”
女儿闻言遂大闹当场,在众叔父面前尽情揭露父亲对母亲不忠,质问父亲道:“爹爹于浙江落魄时对母亲许下过此生不负的承诺,谁料想却似梁山新制步枪打出去的铁弹,只闻其响不见其踪!”
小孩子说话没个深浅,老赵这便真来气了,对女儿吼:“还嫌闹不够!”
凭良心说老赵这次对夫人女儿足够上路,拍全家福没带上(被排除在外而寻死觅活)小老婆,女儿非但不领情还要刮妖风,可谓给脸不要脸,难怪老赵发起脾气来,伸手要扇女儿的耳光。
“打呀。”大小姐赵铭洁伸长脖子求父亲管教。接着轻蔑地看了眼父亲缩回去的巴掌,昂首挺胸霸占住整扇门框走了出去。
这一闹让老赵没了兴致,把此行最后的事情长话短说,把阿二叫到跟前:“快快向你叔父姑母行礼,求他们收留于你。”
阿二头倒是听话,撩起袍摆纳头便拜:“小侄愿投梁山军,求叔父姑母允准。”
这怎么说的!女儿喷16式步枪是烧火棍,儿子却赶趟子过来当兵。这家人,奇葩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