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解云湛解大郎的家吗？”
“正是，你是哪位找他？”
妇人不自在地搓了搓手，笑道：“我是他姑母。”
庄安晴挑眉，仔细打量着她。
之前她听里正提到过，解父解阿勇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当年到圆山村时，只有他的妻子和大儿子解云湛陪伴在侧，并没见他有其他家人。
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姑母来了？
这时，解云湛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姑母。”
庄安晴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称呼，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男人。
解云湛神情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
唔，看来不是什么好亲戚。
庄安晴有了判断，当即将对方划到了敌人的阵营。
妇人，也就是解云湛的姑母解阿莲看见来人，先是一愣。
随后她满脸惊诧，“你是湛儿？”
解云湛淡淡嗯了一声，道：“姑母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妇人眸光闪烁了下，又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没有，就是来看看你们。”
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托辞。
解阿莲目光朝里头扫了下，看起来是想进去再说。
庄安晴看了眼解云湛，只见他往里退了退，道：“姑母进来说吧。”
“嗳。”妇人神色一下轻松了些，连忙笑着应道。
庄安晴自是不好阻拦，她往后站了站，将妇人让进了院里，随后关上了家门。
但解云湛明显没有要和这个姑母叙旧的意思，他拄着拐杖走回去，坐下来继续擦弓。
他有两把弓，刚刚调试完了一把，这下开始擦另一把。
解阿莲走过去，在解云湛对面坐了下来。
她看了看解云湛的拐杖，又看了看他的腿，道：“你的腿怎么了？”
“打猎伤到了。”
妇人搓了一下手，叹气，“打猎就是风险大，当年你父亲打猎时也受过伤，我当时就跟他说过——”
“姑母几年没来，今日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解云湛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解阿莲继续往下说。
解阿莲一下紧张起来，坐着有些不知所措。
庄安晴去灶屋拿了一壶温水，提着水壶和一个水碗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把东西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给解阿莲倒了一碗水。
解阿莲看见她，转移话题道：“这小娘子是？”
“她是我娘子，我们去年成的亲。”
“呀，是吗？还真不知道湛儿已经成亲了，媳妇还生得这般标致，真好，真好。”
解阿莲笑吟吟地看着庄安晴，努力接上话题。
“自从爹打猎受重伤后，姑母就一直没来过，很多事不知也正常。”
解云湛冷冷说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唔，这里头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庄安晴摸摸小下巴，识趣地退到一边，默默充当背景板。
解阿莲再次被解云湛的话噎住，再次干搓手不说话。
解云湛实在不想和她浪费时间，问道：“姑母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如果只是为了看看我们几个，那你已经都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严格来说，云山云月没在家，解阿莲并不算都看过。
可是解阿莲也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紧张得一时忘了问，总之她并没问出两个孩子，而是挣扎了一番后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表哥有个买卖需要一笔银子，姑母想找你帮个忙。”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庄安晴挑眉。
这么多年都没来往，连自己的弟弟弟妹去世了也没来看一下，进门到现在也没句真心问候的话，只想着开口要钱，她还真是佩服这个姑母的脸皮。
解云湛冷冷看了解阿莲一眼，“姑母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说着他扫了一眼四周，嗤笑道：“你看我们这样的条件，你是怎么觉得我们会有钱拿得出手呢？”
解阿莲又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她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无奈她儿子不信，非说看见有大户人家的马车把解云湛送回了村，一直逼着她过来找人要钱。
想想家里的儿子，解阿莲咬咬牙，赔笑道：“湛儿，姑母这也是没有办法，听你表哥说了，他那买卖好，稳赚不赔，这下就缺几十两便可以开始做了，到时等你表哥赚了钱，马上就能还你。”
这世上哪有买卖稳赚不赔的。
庄安晴听到这里，本能就觉得里头有问题。
不过这毕竟是解曼陀罗的亲戚，他没说什么，她也不好随便插嘴。
唔，继续等着吧。
谁料解云湛神色一沉，道：“姑母，你似乎忘了之前的事，那让我提醒一下你吧。当年爹健在时，见姑母家中不易，隔三差五就拿银子贴补姑母一家。有了爹的帮忙，姑母你一家生活也好了许多。可等爹受重伤需要医治，姑父怕我们找你要钱，就让你断了和我们来往，姑母也是半点儿没有犹豫，当真再没踏足我们家半步。”
“这，我......”解阿莲被说得面红耳赤，尝试想要解释什么，结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解云湛继续平静道：“爹走之后，我娘卧病在床，有一日我去镇上药铺给我娘捉药，那天银子不够，药铺不愿赊药给我，我被药铺伙计打了出来。姑母当时路过，在附近看了很久热闹，结果我一看见你，你就立即掉头跑了。”
解阿莲当时的确怕解云湛找她要银子，所以转身就跑了，她真没想到解云湛到现在还记着这件事。
她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怯生生道：“姑母那时真没看见你，要不然哪怕回去被你姑父打，我也会拿出钱来帮你。”
解云湛也不是真怪她不借钱给自己，其实他也没想过找她要钱。让他觉得最可悲的是，他爹当年这么护着这个大姐，结果他爹出事时，这个大姐竟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
往事历历在目，再次刺痛了解云湛的心。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道：“姑母应该十分清楚我们家的情况，我劝姑母往后还是听姑父的话继续躲着我们更好，要不然哪天被我们赖上要钱，你不就麻烦了吗？”
一番话说得解阿莲无地自容，她真的很想立即抬屁股走人，可是就这样回去，她儿子肯定会大发雷霆。
她挣扎了几下，还是强颜欢笑道：“过去姑母的确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不过正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再怎么说咱们都是家人，就当姑母求你，就帮帮你表哥这一回吧。”
呦呦呦，以前弟弟家有难的时候就不做一家人，现在自己需要帮助了就是一家人了？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庄安晴把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即过去将她丢出门去。
解云湛也懒得往下听，“姑母你请回吧，你也看到了，我腿还瘸着，正等着银子治腿呢。你再这么坐下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找你借些银子。”
解阿莲脸色一白，“湛儿，姑母当时也不是不想帮你们，姑母也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姑母也很不容易啊。”
说着，她还真的伤心起来，不过并不是为了自己去世的弟弟弟妹，而是为着自己在夫家不如意的生活。
解云湛已经没了耐性，他站起身，拄着拐杖走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