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明白,无论怎样,这都算是一场意外。
在号子里待几年,不吃花生米也能熬过去。
若是从前,他定能轻易将徐雷捞出来,甚至不用亲自出面。
然而现在,所有的警察都盯着他,昔日的合作伙伴也不愿相助,他自顾尚且不暇。
这几日在总局反思,即便可能成为弃子,他也要凭借多年积累的情面和肚里的秘密,保住自己的儿子。
可你倒好?
一怒之下,他竟破天荒地责骂了徐雷。
“对,您说得没错,我是您的儿子!”
徐雷原本忐忑不安,听父亲痛斥后,反倒镇定了下来,愤怒的情绪随之涌上心头。
徐江一时愣住了。
到底哪句话说得对呢?
仔细一想,好像两部分都没错。
“你这不孝子!”
他愈加生气,扬起手准备教训儿子。
“行啊,您打吧,我赔我妈去!”
徐雷同样情绪激动,听到父亲的责骂,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徐江悬在半空的手猛然停住。
片刻间,他也感到更深的愧疚。
当年徐雷的母亲因他的江湖恩怨惨遭杀害,正如许多江湖大哥的伴侣一样,鲜有善终。
尽管后来报了仇,但徐雷性情大变,不愿涉足他的事业,也不愿与他的手下往来,除非迫于生计。
徐江因内疚而过分溺爱,凡事纵容徐雷。
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儿子早就该接手家业。
此刻,整栋别墅陷入沉寂。
徐江的手下听到是家庭纠纷,忙退出去,以免无端受牵连。
“儿子,我刚刚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成熟些,别再沉迷于那些幼稚的事物……”
“爸,我知道您是为了让我拿下下湾的沙场,可确实太过鲁莽。”
“这次被打,下次若出了大事,我该怎么办?”
最终,徐江软下语气,坐在沙发上耐心劝导。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唯一的寄托也在此。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数落了几句白江波,心里的怨恨也深深刻下。
徐雷自然清楚徐江很宠爱自己,刚才的话不过是气话。
他思绪混乱,双手抓着头发胡乱揉搓,却越弄越糟,弄得头发像鸡窝一般。
他将头埋进手掌,还是点了点头。
徐江这时也恢复了冷静。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向前看了。
“所以,你先是有意接近白江波,故意欠下债务,结果和你一起去电鱼的那人正是白江波的手下。”
“发电机漏电,刚好又被抓了个正着,对吧?”
徐江缓缓分析。
“不对,白江波的手下是鱼塘的主人。”
徐雷摇摇头回应。
“还有别人?”
徐江顿时又糊涂了,“怎么之前不提?”
“你也打断我没说完呢!”
徐雷抱怨。
“对对对,儿子你接着说。”
徐江承认自己确实性子急,赶紧道歉。
“就是在电鱼过程中,鱼塘的主人出现了,还说要替白江波讨债。”
徐雷回忆后说道。
被打得措手不及,记忆有些模糊。
“儿子啊,你太年轻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就是白江波的人!”
徐江摇头,虽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多责备。
“确实是鱼塘主人,浑身鱼腥味,装都装不像。”
徐雷一听被质疑智力,立刻反驳。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细节……你把那鱼塘主人怎么样了?”
徐江急忙追问。
别看他平时爱开玩笑,提到这种事却认真得很。
“没动手,打不过。”
徐雷老实回答。
“我就说多吃点饭,ad钙奶哪有用!”
徐江连连叹气。
这儿子当真是不像话。
不但没本事,还留一堆麻烦给他。
“不是,对方不止一个。”
“多少人?”
徐江差点气晕。
如果是单个目击者,直接处理就好。
居然有几个?
“不清楚……至少三个。”
徐雷确实记不清了,当时正和高启强纠缠,就被暴打一顿。
根本没机会看清楚人数。
徐江也被气笑了,“你知道他们是谁,住哪儿,手机号吗?”
徐雷再次摇头。
但他突然想起一事,“我把你的号码给他们了!”
“叫我大哥行吗,给我的号码有什么用,关键是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啊!”
徐江几乎要哭出来。
不知是为事情头疼,还是觉得儿子太笨。
其实并非真笨,只是毫无经验。
换成徐江,肯定不会放任他们活着离开。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徐雷的心中满是混乱,而徐江则在思考如何收拾残局。
警局已经介入,这件事显然无法轻易了结。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地下室里,里面食物充足,足够支撑两个月。”
“等我处理好这一切,你哪儿都别去,更别再想着捕鱼了!”
“好吗?”
徐江迅速意识到,既然白江波是召集人,那他必定知道具体是谁。
报复儿子之仇必须报,但眼下或许可以先谈笔交易。
徐雷听闻徐江能够解决问题,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得知不能再捕鱼,他感到比遭受酷刑还痛苦。
“如今的警察就像膏药一样黏人,你就别添乱了。”
徐江严厉地瞥了一眼,随即柔和了目光。
“在京海,还有警察敢盯你?”
徐雷震惊不已。
他本不愿过问徐江的事,但也深知父亲的身份复杂。
“罢了,一时半刻跟你解释不清楚。”
提及林羽,徐江头疼不已,本能想要逃避。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向徐雷阐明情况的好时机。
“孩子,仔细听着,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徐江的表情变得严肃,彻底收敛起往日的笑容。
此刻,他才展现出作为兄长的姿态。
徐雷意识到事态严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别看我现在风光,整个京海没人不知我,可他们不了解我的困境。
别说现在那些势力需要我精心维护,就连你母亲,也是死于街头。”
“我选的这条路没有退路,你从前不参与是对的。
如今有人要害死我,那是个背景深厚之人,这次我可能真的难逃一劫,事业被摧毁大半,再也没人愿意出手相助。”
“当然,我还不至于就此丧命,我手中还有底牌。”
“那些失去的生意就让它失去吧,他们将我置于街头,随时准备舍弃,我不服气,因此我要战斗到底。
即使我无法继续,你也必须接手!儿子,我会为你夺回一切,以后全靠你自己了。”
这是徐江第一次与徐雷坐下详谈,也是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生意状况。
徐雷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尽力记住要点。
“是谁把你逼到这种境地?”
他一直以为徐江就是京海的领头人物,难道背后还有别人?
这一认知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日后会明白的,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确保他们善待你。”
徐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他在总局时已洞察一切,身后之人皆欲舍卒保车,让所有问题止于徐江。
徐江心意已决,即便赴死,也要为徐雷争取一份保障。
他对街头业务已无兴趣,只盼能留下些清白营生给徐雷。
但当前仍有一难题待解。
徐雷绝不可入局,否则将前功尽弃。
“爸,谁说你要死?你怎么能这样讲?”
徐雷满是困惑。
在他心中,徐江一直是京海呼风唤雨的人物,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怎会提及死亡?
“想我死的,就在京海,从这儿到旧长街,排满了。”
徐江拉着徐雷叮嘱道:“你先在地下室好好思考,接下来我会安排妥当,日后警察查下来,就没机会再说了。”
交代完小弟带徐雷离开后,徐江顿觉如释重负。
虽如此,他并未轻言放弃,而是制定两套方案。
若有可能,先独自承担;实在不行,再为徐雷留条退路。
思索一番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喜子,对外散布消息,就说我要倒台了,各处都能捞一笔。”
疯驴子、门神相继落网,徐江若非亲自出马,只能找另一位小弟。
双喜与门神从事相似行当,但面向更高端客户,且更为隐秘。
甚至为了迎合这些老板,他改了外号——双喜。
一听便觉喜庆,预示着今日必有斩获!
“大哥,何处动手?”
双喜许久未接徐江电话,连门神出事都没主动联系。
如今直接提及劫掠,不免有些迷茫。
“白金翰,白金酒店……只要是能赚钱的地儿,全可以动手!”
徐江语气不悦。
不知是自己真的变聪明了,还是旁人变得迟钝。
为何个个说话都这般晦涩?
“啊?哦……”
双喜迅速领会过来,大哥这是打算把京海搅得天翻地覆!
彻底打乱格局。
眼下警察时刻警惕,别说大哥,纵使神仙也难以施展手脚。
此时,唯有从外界引入麻烦,扰乱京海局势,混淆是非。
例如,若有悍匪、窃贼涌入京海,对警方而言,也会是个不小的困扰,总比他们日日盯梢大哥强。
“大哥果然厉害!”
双喜随即挂断电话。
他的业务常涉及跨市合作,各行业都有不少熟人,发布消息自然轻而易举。
然而,双喜并不知晓徐雷的突发状况。
相较之下,徐江考虑得更为长远。
既然光明正大的途径无人相助,便只能采取江湖手段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