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请我喝茶?不,我不去!”
牛府后院里,关芙蓉将池依依送来的帖子揉成一团,扔到桌上。
陪嫁的乳母拣起皱巴巴的帖子,小心抚平。
“夫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依老奴看,您恐怕还是去一趟为好。”
“为什么?”关芙蓉一甩帕子,“我堂堂昭武校尉之妻,还怕她一个商户不成!”
乳母轻声劝道:“她可不是普通商户,今日宁安县主亲自上门打赏,好多人都看见了。”
关芙蓉咬紧嘴唇,眼里带了几分愤恨:“我就知道,上次宁安县主撵我走,就是为了给她撑腰。”
乳母轻轻叹了口气:“夫人,恕老奴多嘴,您这回的确不该派人过去。”
关芙蓉脸上露出几分慌乱,强撑道:“我怎么知道她真能攀上国公府。”
“所以您不能不去,”乳母道,“她这帖子上说得明明白白,您若去了,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您若不去,她把这事捅得满城皆知,就算国公府不降罪,若被郎君知道了,岂不又要责怪夫人?”
关芙蓉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抚了抚脸。
上次她被国公府撵出门的消息传开,丈夫牛询得知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她一通臭骂,这些天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直到昨晚仍宿在侍妾房中。
她咽不下这口气,才雇人去找池依依的麻烦。
谁知麻烦没找成,反而被池依依抓到了把柄。
如今她骑虎难下,躲也躲不开了。
她咬咬牙,近乎怨毒地看向那张帖子。
“好,我去。”
晴江绣坊的后院里,午后的阳光静静洒了一地。
池依依坐在树下,膝上抱着一只黄色的卷尾小狗,拿着木梳给它顺毛。
另一只白色小狗扒拉着她的裙摆,嘴里嘤嘤直叫。
池依依笑道:“馒头,别闹,我梳完花卷就给你梳。”
白色小狗摇着尾巴,忽然动动鼻子,回头跑出去,朝院门一阵狂吠。
“啊!”
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响起:“走开!”
关芙蓉抬脚想要踹狗,被带路的玉珠拦住。
“关夫人,这是我家姑娘的爱宠,你若伤了它,后果自负。”
“你!”关芙蓉瞪她一眼,“是池依依请我喝茶,你们晴江绣坊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关夫人不是我的客人。”一个女声传来。
前方的池依依放下怀里的小狗,拍拍裙摆,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馒头,安静,跟花卷玩去。”
一声令下,馒头嘤嘤两声,追着花卷跑远了。
关芙蓉眯眼看她:“池依依,你把话说清楚,我不是客人是什么?”
池依依笑了下:“这得看关夫人的意思,你想做我仇人,还是别的。”
她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的襦裙,站在树荫下,像一株安静生长在山野溪流边的草木。
她的打扮素净而清淡,看上去毫无威慑力可言。
但她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尖锐。
关芙蓉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瞟了眼。
她为了向池依依示威,来前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衣是紫绫镂金烟罗衫,下身是团花盘锦凤尾裙,不提头上的首饰,单是一身衣裙便华彩流光,富贵逼人。
即便如此,她站在池依依面前,面对她看似柔和的笑容,仍有些说不出的气短。
她哼了声,越过池依依,抢先走到庭中。
“我来不是跟你喝茶的,我知道你把那对母子送去了衙门,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衙门查到我头上,没有真凭实据,他们问完话还是得放我回家。”
关芙蓉转过身,傲慢地抬起下巴:“你别忘了,我是官眷,而你只是一个商户,你拿什么跟我斗?”
池依依不以为意地笑笑。
“你说得没错,你是官眷,我只是一个商户,但关夫人怎不想想,你若真被衙门传唤,你还回得了家吗?”
关芙蓉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池依依走过去。
“关芙蓉,桐首县关氏次女,年十九,下无弟妹,上有一个兄长,名叫关兴旺,现在三皇子手下做事。”
关芙蓉死死盯着她:“你查我?”
池依依面色平静,继续道:“你兄长去年结识昭武校尉牛询,知其丧妻两年,为了与之交好,劝说爹娘将你嫁给牛询做了续弦,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关芙蓉冷着脸道,“这些事随便一问就知道。”
池依依又道:“你成亲后,至今未育子嗣,牛询是个武夫,不懂怜香惜玉,上次因国公府之事与你翻脸,至今仍睡在侍妾院中,我说得可对?”
关芙蓉暗自捏紧帕子:“池依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打听别人房中事,你还要脸吗?”
池依依半分不为所动:“既然我说得都对,关夫人这次雇人诬蔑我家绣坊,还被我逮个正着,此事若传扬出去,你觉得牛校尉还会给你好脸色看吗?”
这话正中关芙蓉的心事。
她目光闪烁,避开池依依的视线。
“就算夫君恼我,那也是我夫妻俩关上门的事,你若不知好歹,你以为我夫君会放过你?”
她今日来不是为了向池依依示弱,而是要她明白,倘若撕破脸,双方都没好果子吃。
池依依歪歪脑袋,笑意更柔和了些。
“那么牛校尉可知道,关夫人在老家有一青梅竹马?”
她慢条斯理道:“听说他家格外擅长打理果园,前不久还蒙关夫人照顾,全家进了牛府在郊外的庄子,成了牛府的庄头。”
关芙蓉神情骤变,一拍桌子:“你从哪儿听说的?这是谣言!”
“谣不谣言不由我说了算,”池依依道,“正如关夫人刚才所说,有些事随便一问就知道。”
上次从国公府拜完寿回来,她马上派人去桐首县查了关氏绣庄。
桐首县地方不大,她派去的人稍使银钱就将关家背景和人情往来问了个遍。
关家以前与一家卖树苗的商人交好,关芙蓉和对方的儿子来往密切,但那家人后来生意失败,关家与对方的交情很快淡了,这桩暧昧情事就没了结果。
池依依此时提起,关芙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好半晌才道:“我嫁入牛府后循规蹈矩,没做任何不守妇道之事,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池依依点点头:“关夫人的私事,我一外人自然不会在意,但牛校尉若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