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有名寻狗是她自己的主意。
昨日在国公府被狗吓着,她才发现自己对狗存着深深的恐惧。
为了克服这个弱点,她让陈有名替她打听哪里有看家护院的大狗,想买来一只让自己逐渐习惯。
如今大狗没找到,来了两只小狗。
明知它们憨态可掬,但刻在骨子里的阴影仍让池依依不敢触碰。
她不由庆幸,幸好陈有名抱来的是小狗,若真牵一条大狗来,她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那也太丢人了。
她紧紧抿着唇,看着白毛小狗在她裙边打转。
她不自觉地抓住裙摆,坐得笔直。
“啊!”
身后传来大力拖拽,池依依惊呼半声。
原来是另一只黄毛小狗咬住她的裙带,一个劲地往后拽。
她一手抓着前面的裙摆,一手伸到身后揪住裙带,既想把狗喝走,又劝自己多忍耐一会儿。
不大工夫,她额头就见了汗。
玉珠见状,连忙抱起黄毛小狗,将裙带从它嘴里扯出。
陈有名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特意选了两只活泼的小狗,原想逗东家开心,谁知东家瞧上去竟然有些害怕。
他顿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东家,我把这两只抱回去,给您重新挑只温顺的来。”
“不了。”
池依依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白毛小狗,听着它啃咬裙摆的咂吧声,忍着将它踢开的冲动,狠狠咬了咬唇。
“我看它们挺好,”池依依道,“都留下吧。”
如果她连小狗的接近都无法忍受,日后遇到更大的危机又该如何?
她总要克服上一世的阴影,不如就从此刻开始。
话音刚落,她蓦地捂住嘴。
白毛小狗侧翻在地,抱着她的鞋尖,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玉珠,”池依依闭了闭眼,“把它抱开。”
玉珠“哎”了声:“六娘别怕,我这就——啊!”
她怀里的黄毛小狗忽地一挣,蹿出她臂弯,跳到池依依腿上。
池依依冷不丁寒毛倒竖。
小狗攀着她的衣缘,撑着后腿往上爬。
黑乎乎的鼻子贴在她胸口,喷出湿热的潮气,让池依依瞬间屏住呼吸。
别怕。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只是一只小狗罢了,可能连牙齿都没长齐,她这么大个人,怕它作甚。
可想归想,她还是动弹不得。
陆停舟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池依依僵直地坐在石凳上,脸色一片灰白。
一只黄毛小狗站在她膝上,咧嘴吐着舌头,热情地摇着尾巴。
陆停舟微一挑眉。
若没记错,昨日在国公府中,池依依分明怕狗怕得要死。
眼下这两只狗又是从何而来?
看她的样子,简直像是随时可能吓晕过去。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池依依的胆子从来不小。
她敢借势国公府,敢几次三番骚扰他,敢暗中谋划让池弘光出丑,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显示出她的不简单。
然而她又格外脆弱。
至少在面对狗的时候。
她有这么大的一个弱点,池弘光竟然没发现?
陆停舟很为池依依的对手感到遗憾。
从池依依现在的表现来看,她是有意弄了两条狗来?为了训练自己不再怕狗?
他不由升起一丝佩服。
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绝非寻常人可比。
难怪她下山不过几日,就敢闹出这么多事来。
不过他又有几分不解,怕狗之人多被狗咬过,或因天性使然,池依依近日并未听说受伤,她是何时发现自己怕狗?
若她生下来便是如此,为何又要拖到今日才来克服?
在旁引路的琴掌柜瞧见院中情景也是一愣。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东家如此仓皇失措。
在场都是自家人也倒罢了,偏偏有客人在此,东家定不愿教人看到她如此失态。
琴掌柜瞟了眼陆停舟,装作不经意地咳了声。
院里的人听到她的咳嗽,纷纷望了过来。
池依依一眼瞧见她身边的陆停舟,当即怔住。
这一刻,她甚至忘了对狗的恐惧,下意识站了起来。
黄毛小狗哧溜一下滑到地上。
它不满地哼哼两声,扑过去压住白毛小狗,抱着它打起了滚。
池依依腿上一轻,如获大赦。
她往前走了两步,未语先笑:“陆少卿……真是稀客。”
她殷殷切切望着他,仿佛看到大救星。
她的确很感激陆停舟,若没他出现打岔,她真怕自己会当众出丑。
陆停舟微微一哂,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瞥了眼地上的小狗。
看来她怕狗是真的。
他不紧不慢道:“不请自来,但愿没打扰池东家雅兴。”
“不打扰,”池依依懒得分辨他是嘲讽还是客气,礼貌地笑道,“不知陆少卿此来是为何事?”
“你说呢?”陆停舟反问。
池依依看他一眼,顿时了然。
“外面说话不方便,陆少卿,屋里请。”
她吩咐玉珠沏茶,亲自带着陆停舟来到东厢房。
东厢房原为左中右三间,后被池依依打通为两间,左为卧房,右为书房兼待客之所。
池依依将陆停舟领至书房。
“陆少卿是想问今早传信之事?”她开门见山问道。
陆停舟盯着她:“看来你早已料到我会过来。”
“不,”池依依笑了笑,“我料到陆少卿会找我,却没料到您会亲自上门。”
陆停舟看了她的信,若是相信信上所言,定会找她一问究竟,毕竟那三人的关系极其隐秘,就连池弘光也未必知晓。
陆停舟见她毫不扭捏,索性直接发问:“李宽和王渊之事,你从何而知?”
池依依的目色在灯火下闪了闪。
“我听说大理寺在调查宁州灾银贪污一案,恰好知道这三人与案件有关,所以写给陆少卿,以证明昨日所言并非虚辞,但有关这消息的来源,恕我不便告知。”
上一世的遭遇是她的噩梦,对眼前的陆停舟而言却形同虚妄,她无法令他信服,只能避而不谈。
陆停舟沉沉注视着她。
“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告诉我?”
他此来不是为了听她搪塞,若她顾左右而言他,他不惜用别的法子撬开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