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悬在倒悬昆仑的裂隙之间。齐不语蹲在首座曾驻足的断崖边，指尖抚过岩石上若有若无的灰斑 —— 那不是尘土，而是修士残影与天道法则摩擦产生的 “影痕”。
“影子是光的囚徒。” 他低语，右眼的琥珀色漩涡中浮现出《盗天录》残页，“但囚徒的锁链，往往藏着监狱的钥匙。”
当指尖触碰到影痕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首座站在天律盟总坛的中央祭坛，脚下是由千万道黑影组成的阵法，每道黑影都对应着一具天道傀儡。那些傀儡的灵根处缠绕着与首座同源的金色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竟连接着首座的心脏。
“原来所谓的傀儡，不过是首座的‘影子’。” 齐不语的声音里带着厌恶，“他用天道法则剪断他们的因果，再用自己的神魂碎片操控他们，就像……”
“就像用提线操控木偶。” 冷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魄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但你是怎么看到这些的？”
“窃影术，偷的不是影子的形，而是影子里藏着的‘过去’。” 齐不语起身，指尖缠绕着一缕漆黑的影痕，“每具傀儡被制造时，都会在首座的影子里留下一道印记。只要斩断这些印记……”
“傀儡就会失控。” 苏半夏接口，她的指尖亮起翠金色的灵焰，“但首座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用更强大的法则之力重新绑定傀儡。”
齐不语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犬齿：“所以我们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捣黄龙。”
天律盟总坛的阴影突然扭曲，首座的虚像从中踏出。他望着下方暴动的傀儡群，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慌乱 —— 这是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在猎物面前露出破绽。
“你们以为斩断影痕就能翻盘？”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些傀儡本就是天道的弃子，就算全死了……”
“但你会痛。” 齐不语的声音从虚像背后传来，他竟不知何时绕到了首座身后，“因为每具傀儡的影痕，都连着你的神魂碎片。”
首座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一道暗金色的残影。齐不语的窃道瞳术发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影子穿梭于建筑群之间，每经过一具傀儡，就有一道影痕从傀儡脚下剥离，缠绕上他的手臂。
“冷月！” 他暴喝一声，“斩我手臂上的影痕！”
冷月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冰魄剑化作流光斩出，剑气精准地掠过齐不语的手臂，将那些缠绕的影痕一一斩断。每斩断一道影痕，远处的首座就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金色血液。
“你疯了？！” 首座的虚像开始崩解，“你在自杀！那些影痕连着我的法则之力，会反噬你的神魂！”
“但也能撕裂你的操控网络。” 齐不语的手臂已经被影痕染成漆黑，他的右眼开始渗血，却笑得愈发癫狂，“苏半夏！用寒髓灵焰灼烧影痕的连接处！”
苏半夏早已准备就绪。翠金色的灵焰席卷而来，将齐不语手臂上的影痕烧成飞灰。与此同时，千万具傀儡同时发出悲鸣，他们眼中的机械光芒逐渐褪去，露出底下挣扎的人性光芒。
“我…… 这是在哪里？” 某个傀儡摸着自己的脸，眼中泛起泪光，“我记得…… 我有个弟子，他还在等我……”
首座的脸色一片铁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 他太过依赖影痕操控，却忘了，当影痕成为弱点时，便是他的天道体系崩塌的开始。
傀儡群的暴动如野火般蔓延。那些被天道囚禁多年的修士神魂，在影痕断裂的瞬间，纷纷开始苏醒。他们有的抱着断裂的傀儡肢体痛哭，有的挥舞着武器冲向首座的雕像，更多的则是茫然地望着天空，像是在寻找失去已久的自我。
“看那个！” 苏半夏指着人群中的一道身影，“是药王谷的陈长老！他十年前就被天律盟判定为‘堕魔’……”
陈长老的脸上还残留着傀儡特有的机械纹路，但他的眼神已经清明。他望向苏半夏，颤抖着开口：“苏师妹…… 是你吗？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冷月的冰魄剑突然发出哀鸣，剑灵在剑鞘中躁动不安：“这些傀儡的神魂受损严重，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因为承受不住记忆的冲击而魂飞魄散。”
齐不语擦去右眼的血迹，祭出六十四枚盗天铜钱：“苏半夏，用《逆天药典》里的‘还魂引’稳住他们的神魂！冷月，用剑气开辟一条通道，我们要去总坛中央祭坛！”
苏半夏点头，指尖飞出无数药粉，在空中组成复杂的符文：“还魂引，引魂归窍，破妄返真！” 药粉落在傀儡们身上，他们的伤口开始愈合，眼神也变得更加清明。
冷月的冰魄剑爆发出万丈光芒，剑气所过之处，天道傀儡的残骸纷纷化作齑粉：“跟紧我！首座一定在祭坛布置了陷阱！”
三人在傀儡群中穿梭，齐不语能感觉到，每靠近祭坛一步，体内的影痕就躁动一分。那些影痕正在与他的神魂融合，产生一种奇特的力量 —— 他能 “看” 到周围所有傀儡的影痕，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首座的位置。
“他在祭坛底下。” 齐不语突然开口，“在操控更深层次的法则傀儡。”
苏半夏的寒髓灵焰突然变得灼热：“更深层次的傀儡？难道是……”
“是历代首座的残影。” 冷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恐惧，“那些被天道同化的首座，都成了更高级的傀儡。”
天律盟中央祭坛的地面刻着巨大的阴阳鱼纹路，阴阳鱼的鱼眼处各有一个黑洞，里面传来阵阵阴冷的气息。齐不语刚踏上祭坛，就感觉无数道目光从黑洞中射来，那是历代首座的残影在注视着他。
“欢迎来到，天道的坟场。” 首座的声音从黑洞中传来，他的身影缓缓升起，周身缠绕着比之前更浓郁的金色法则，“这里埋葬着所有试图反抗天道的蠢货，而你们，很快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苏半夏的寒髓灵焰在接触到法则的瞬间就被压制，她这才发现，首座周身的金色法则竟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祭坛与外界隔绝。
“他在吸收历代首座的残影力量。” 冷月挥剑斩向屏障，却被反弹回来，“这些残影已经和天道法则融为一体，普通攻击根本没用！”
齐不语的右眼突然完全变成漆黑，那是窃道瞳术进化到极致的征兆。他望向首座，竟看见对方体内有无数黑影在涌动 —— 那是历代首座的残魂，正在被天道法则炼化。
“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傀儡。” 齐不语轻声道，“天道用首座的身份束缚你，用历代残魂折磨你，让你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实则……”
“住口！” 首座暴喝一声，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将齐不语钉在地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天道是完美的，我不过是……”
“不过是天道的看门狗。” 齐不语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怜悯的笑，“你以为斩去恶念就能成为完美的代言人，却不知道，被你斩去的恶念，才是你唯一的人性。”
就在此时，苏半夏突然感觉到体内的剑灵躁动不安。她望向冷月，发现对方也露出震惊之色 —— 她们的灵根深处，竟传来冰魄剑的悲鸣，那是剑灵在呼唤她们。
“我好像明白了……” 苏半夏喃喃自语，“冰魄剑的剑灵，是历代首座恶念的集合体。”
冷月的瞳孔骤缩：“所以首座才会害怕这把剑，因为它藏着天道最想抹除的东西 —— 人性。”
齐不语猛地抬手，将一枚盗天铜钱刺入自己心口。暗金色的血液溅在祭坛上，竟激活了地面的阴阳鱼纹路。那些历代首座的残影发出不甘的嘶吼，纷纷从黑洞中涌出，却被铜钱的力量吸引，化作一道道黑影，缠绕上齐不语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 首座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恐惧，“你会被残影吞噬的！”
“不，是它们在吞噬我。” 齐不语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他的身体开始膨胀，那些残影在他体内融合，竟形成了一副与首座一模一样的金色躯体，“但吞噬的同时，我也在吸收它们的记忆、力量，还有…… 对天道的恨。”
苏半夏和冷月同时出手，冰魄剑与寒髓灵焰同时攻向首座。首座试图抵挡，却发现自己的法则之力在齐不语的残影躯体面前不堪一击 —— 那些残影本就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反骨。
“原来影痕的终极用法，是成为影子本身。” 齐不语的声音混着无数残影的回音，他抬手抓住首座的脖子，金色躯体开始崩解，露出底下首座惊恐的脸，“现在，该让你看看，被自己的影子吞噬是什么滋味了。”
首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被残影吞噬，化作无数金色光点。在他完全消失前，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还有…… 解脱。
当最后一道光点消散时，祭坛的阴阳鱼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历代首座的残影纷纷化作流光，飞向天际，在空中组成了一幅巨大的画面 —— 那是三百年前，首座的师父将《盗天录》交给年轻的奉天时的场景。
“天道无缺，人心有憾。” 师父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唯有以憾补天，方能得见真章。”
齐不语望着天空，感觉体内的残影力量正在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转头望向苏半夏和冷月，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欣慰的笑意。
“我们赢了？” 苏半夏轻声问。
齐不语摇头，又点头：“首座死了，但天道还在。不过……” 他望向远处逐渐苏醒的傀儡们，他们正在互相扶持着离开战场，“至少现在，有更多人知道了真相。”
冷月轻轻抚摸冰魄剑，剑身上的并蒂花纹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或许，这就是改变的开始。”
苏半夏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齐不语：“先吃点药吧。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残影的力量对你的神魂损伤很大。”
齐不语接过药丸，突然咧嘴一笑：“放心，我可是盗影者，连影子都偷过，还会怕这点损伤？”
三人相视而笑，尽管前路依然未知，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并肩，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因为真正的盗影者，偷走的从来不是影子，而是被困在黑暗中的 ——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