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的血色诏令尚未完全消散,药王谷的天空却先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齐不语站在裂隙之下,突然感觉浑身骨骼被万钧之力钳制,颈椎发出濒死的咔嗒声 —— 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金色丝线,正从天道裂缝中穿透时空而来,精准缠绕他的四肢百骸。
“齐师兄!” 苏半夏手中的相思劫剑跌落尘埃,只见昔日玩世不恭的男子此刻如提线木偶般被吊至半空,关节以违背人体构造的角度扭曲着。更骇人的是,他右眼的琥珀色瞳孔正片片龟裂,露出底下流动的鎏金色 —— 那是与首座如出一辙的天道色泽。
“这是…… 天律缚道丝。” 冷月的冰魄剑嗡鸣震颤,剑身上凝结的寒霜竟呈现出锁链形状,“是用三千法则编织的天道枷锁。” 她话音未落,齐不语的手臂已被丝线操控着挥出,掌心凝聚的金色咒印直奔苏半夏眉心。
寒髓灵焰在苏半夏指尖跳跃,却在触及咒印的瞬间如遇冰水般熄灭。千钧一发之际,冷月横剑挡在她身前,冰魄剑与金色咒印相撞的刹那,爆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 不是剑碎,而是冷月的道心在天道威压下出现裂痕。
“噗 ——” 她单膝跪地,虎口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竟化作黑色曼陀罗花纹,“他的力量…… 混杂着天道本源。”
首座负手立于虚空中,白袍无风自动,袖口翻卷间露出腕间缠绕的金色丝线,与操控齐不语的锁链同出一源:“三百年前,我以自身恶念为种,以因果法则为壤,亲手捏造出这个容器。” 他抬手轻挥,时空如画卷般被撕开,“现在,该让造物回归本位了。”
画面首先浮现的是昆仑山巅的天律钟,铜钟表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痕,每道缝隙中都渗出金色血液。年轻的首座跪伏在钟下,七窍流淌的却非凡人之血,而是闪烁着法则碎片的光屑。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丝线游走,如同活物般试图冲破血肉束缚。
“天道要同化我……” 他的声音混杂着雷霆与冰川的肃杀,“但我偏要在这枷锁上开一道缝。” 指尖刺入心口,竟硬生生扯出一缕缠绕着业火的黑烟 —— 那是他修行三百年未斩尽的恶念。黑烟在掌心凝聚成婴孩轮廓,胸口却有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所过之处,花草迅速枯萎,虫鸟化作白骨。
“你就叫‘不语’吧。” 首座将婴儿抛入轮回通道,嘴角勾起病态的笑意,“用凡人的因果喂养你,待你吃尽六界悲欢,便可替我承受天道的侵蚀。” 画面跳转,只见幼年的齐不语在荒漠中踉跄前行,每触碰一朵花,花瓣便迅速凋零,每凝视一个人,对方眼中的情感便被抽离成空白。
“他偷走的从来不是法宝或灵根。” 苏半夏捂住嘴,眼中泛起泪光 —— 画面里的齐不语正抱着濒死的老妇人,而妇人脸上的慈祥笑意正化作流光涌入他胸口的黑洞,“他偷的是…… 别人的情感。”
冷月的冰魄剑剧烈震颤,剑鞘上的冰龙纹路竟浮现出裂痕:“那些情丝、那些被他‘窃取’的光阴,原来都是……” 她不敢说下去,因为此刻画面中,齐不语正站在药王谷的桃树下,苏半夏将一枚蜜饯塞进他嘴里,而他嘴角扬起的笑意里,分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
“容器即将盛满。” 首座的声音打断画面,齐不语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胸口的黑洞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尖啸,“该把偷来的因果,全部还给天道了。”
金色丝线突然收紧,齐不语喉间溢出鲜血,却仍扯出一抹痞笑:“老东西,你猜我这容器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首座,落在苏半夏和冷月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又迅速被坚定取代。
苏半夏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握住冷月染血的手腕:“还记得我们发过的道心誓言吗?” 她的指尖亮起寒髓灵焰,却不再是刺骨的冰蓝,而是带着暖意的浅金,“共生共死,同命同魂。”
冷月愣了一瞬,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冰魄剑骤然出鞘三寸,剑锋割开她的手腕,鲜血滴落在苏半夏掌心的并蒂花纹路上,两滴血液竟如磁石相吸般融为一体。刹那间,天地变色,原本即将崩塌的药王谷中,一株巨大的并蒂花虚影拔地而起,花瓣是苏半夏的灵焰,花蕊是冷月的寒霜,根系则缠绕着齐不语胸口的黑洞。
“这是……” 首座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不可能!共生灵根是上古禁术,早已失传!”
“有些东西,不是天道说失传就会消失的。” 苏半夏抬手将血珠按在齐不语心口,寒髓灵焰顺着丝线逆流而上,“你以为我们是被操控的棋子,却忘了…… 棋子也会相互取暖。”
金色丝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如同被烈火灼烧的琴弦。齐不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渗入黑洞,那是苏半夏的泪,是冷月的血,是她们拼尽全力传递过来的 ——生的希望。
“你漏算了一点。” 齐不语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那些操控他的丝线竟开始自行崩断,“容器确实装满了,但装的不是因果,是……” 他低头凝视掌心浮现的琥珀,里面封存着苏半夏的一滴泪,泪水中倒映着冷月为他包扎伤口的画面,“是你们给我的,真实的心跳。”
首座终于露出惊怒之色,袖中飞出十二道金色符篆,在空中组成灭世大阵:“区区凡人情感,也敢挑战天道?!” 符篆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光芒,却在触及琥珀的瞬间被一一弹开 —— 每道光芒接触琥珀时,都化作一缕温柔的星光,融入齐不语的经脉。
“当年你斩掉恶念,以为就能成为完美的天道代言人。” 齐不语抬手捏碎琥珀,碎片如蒲公英般飞散,“可你不知道,被你丢弃的恶念,反而在人间找到了……” 他顿了顿,苏半夏和冷月各自握住他的一只手,三人掌心的并蒂花纹路同时亮起,“找到了比法则更强大的东西。”
首座的金色瞳孔中首次浮现恐惧,因为他看见齐不语胸口的黑洞正在急速坍缩,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嫩芽 —— 那是用三人的羁绊浇灌出的并蒂花幼苗。更令他震惊的是,苏半夏的寒髓灵焰竟蜕变成纯净的白色,如同初生的晨光,而冷月的冰魄剑上燃烧的金焰,分明是天道法则的本源之火。
“这不可能……” 首座的身影开始虚化,天道裂缝中传来阵阵轰鸣,“你们不过是被创造的傀儡,怎么可能……”
“傀儡?” 冷月抬手将冰魄剑刺入地面,金焰顺着剑身蔓延至整个药王谷,“或许曾经是,但现在……” 她望向齐不语,后者右眼的黑洞中,并蒂花已经长出了第一片花瓣,“我们是要改写天道的人。
最后一根金色丝线断裂的瞬间,整个天律盟总坛开始如镜面般碎裂。首座的白袍被法则乱流撕成碎片,露出底下同样布满金色丝线的身体 —— 原来他自己,也是天道的傀儡。
“原来你怕的不是我们反抗,” 齐不语伸手按住首座的眉心,感受着对方体内紊乱的法则,“而是怕我们证明,天道之外,还有别的可能。”
苏半夏的灵焰包裹住两人,轻声道:“你一直以为情感是弱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有了爱,我们才会拼命活着,拼命反抗。” 她的话音未落,首座的身体已化作万千光点,每一片光点中都倒映着他三百年前的挣扎与不甘。
药王谷的废墟上,并蒂花彻底绽放。齐不语摊开手掌,一枚金色种子躺在掌心,种子表面缠绕着苏半夏和冷月的发丝:“这是天道的本源之力。” 他抬头望向逐渐晴朗的天空,“现在,该由我们来重写天律了。”
冷月将冰魄剑插入泥土,剑身上的裂痕竟开始自行愈合:“重写天律?听起来很疯狂。”
“但值得一试。” 苏半夏轻轻触碰并蒂花的花瓣,花瓣上凝结的露珠中,映出三人并肩而立的倒影,“毕竟,当傀儡学会思考,当丝线断落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是自由的人了。”
风掠过药王谷的废墟,带来远处的钟声。这一次,钟声不再是杀戮的号角,而是新生活的序章。齐不语望着手中的金色种子,嘴角扬起真正的笑意 —— 那是摆脱天道操控的,第一次真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