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雪停了。
时间乱流将三人抛进一片幽邃的寒潭深处。潭水漆黑如墨,水面却凝结着一层薄冰,冰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血管般缓缓脉动。
齐不语从水中挣扎而起,右眼的灼痛稍减,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冰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窃天录》的烙印,窥视着他的神魂。他甩了甩头,水珠飞溅,却看到苏半夏已经踉跄着爬上岸,而冷月……
冷月没有动。
她仰面漂浮在寒潭中央,霜雪剑沉在身侧,青丝如藻般散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更可怕的是,她的眉心凝结着一枚冰晶,晶体内封存着一缕幽蓝色的火焰——那是她的本命魂火,此刻竟被硬生生抽离体外!
\"寒毒反噬!\"苏半夏声音发颤,\"她的情劫提前爆发了!\"
齐不语心头一紧。冷月修炼的《太上忘情诀》本是以情为劫,历劫则功力大进,败则身死道消。但此刻,她的情劫竟与体内积压多年的寒毒同时爆发,形成罕见的\"冰魄焚心\"之相。
他刚要冲过去,苏半夏却一把拽住他:\"别碰水!这寒潭……是活的!\"
话音未落,潭水突然沸腾!
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下伸出,抓向冷月的身体。那些手臂纤细如骨,指尖却生着锋利的冰晶,每一片冰晶上都倒映着不同的面孔——全是冷月历劫时斩断的情丝所化的\"劫傀\"!
\"滚开!\"齐不语暴喝一声,光阴蝉从右眼飞出,金光扫过之处,劫傀手臂纷纷崩碎。他踏水而行,一把抓住冷月的手腕,触感却如同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寒气瞬间顺着他的经脉侵蚀而上!
\"她撑不住了……\"苏半夏不知何时已站在齐不语身旁,指尖银针刺入冷月心口要穴,却见针尖瞬间结霜,\"寒毒已侵入心脉,除非……\"
\"除非什么?\"
\"以命换命。\"
苏半夏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齐不语心头。他猛地转头,只见她已咬破指尖,鲜血在掌心画出一道古老咒印——那是药王谷禁术\"逆命夺天\",施术者将以自身性命为引,强行逆转生死法则。
\"不行!\"齐不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定有别的办法!\"
苏半夏却笑了。她另一只手突然按在齐不语胸口,指尖泛起青光:\"你心里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青光一闪,齐不语竟动弹不得——她早就在他身上种下了定身蛊!
\"苏半夏!\"他目眦欲裂,\"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轻笑,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反正……我早该死在药王谷那场大火里。\"
咒印已成,苏半夏周身燃起青色火焰。她俯身抱住冷月,火焰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蔓延,竟将寒毒一点点吸纳入自己体内!
\"不……\"冷月突然睁开眼,瞳孔涣散,\"停下……\"
苏半夏没有理会。她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下浮现出冰蓝色的脉络,而冷月眉心的魂火却渐渐回归体内。
就在魂火完全归位的刹那——
\"咔嚓!\"
一道黑色锁链突然从寒潭底部射出,贯穿了苏半夏的胸膛!
齐不语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锁链……和他在衣冠冢看到的、缠绕在冷月心口的锁链一模一样!
锁链猛地收紧,苏半夏喷出一口鲜血,却死死抱住冷月不放:\"齐不语……\"她艰难地转头,\"……《窃天录》……是假的……\"
寒潭炸裂!
滔天巨浪中,锁链将苏半夏拖入深渊,而冷月被一股无形力量抛上岸边。齐不语终于冲破蛊术束缚,纵身跃入潭中,却只抓到一缕白发。
水下,无数劫傀环绕着苏半夏下沉的身体,而更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青铜巨门,门上刻着三个鲜血淋漓的大字:
\"情劫狱\"
齐不语疯狂下潜,右眼的\"盗\"字烙印却突然剧痛!《窃天录》的玉简虚影在脑海中浮现,上面浮现出一行新的殄文:
\"情为天毒,斩之可活。\"
他浑身发冷。这不是救人的方法……这是天律盟的陷阱!
就在他即将触及青铜门的瞬间,一股巨力将他狠狠掀出水面。岸上,冷月已经苏醒,正死死拽着缠在他腰间的霜雪剑剑穗。
\"她选择了自己的道。\"冷月的声音沙哑,\"你……救不了求死之人。\"
齐不语跪在岸边,拳头砸进冰层。冰面下,苏半夏的白发如水草般飘散,而青铜巨门缓缓关闭,最后一丝缝隙里,他仿佛看见她对他做了个口型:
\"快走。\"
寒潭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岸边一枚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线……悄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