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安全区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斯特劳斯博士那近乎癫狂的兴奋所打破。满地的惨白色骨粉和黯淡无光的水晶碎片,在他眼中仿佛是最珍贵的历史文献,无声地印证着他那疯狂理论的“正确性”。
“苏晨!快!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斯特劳斯博士的呼吸粗重,眼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狂热火焰,他指着远方那座扭曲的黑色“奇景”,语气急促而不耐烦,“那些残骸已经证明了‘沟通’的可能性!虽然它们的方法错误,‘语法’混乱,但方向是对的!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核心’!用你的力量,你那独特的‘灰烬’之力作为‘桥梁’,与那伟大的存在进行第一次尝试!成功就在眼前了!”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几乎要上前去拉扯苏晨,仿佛晚一秒钟,那通往宇宙终极奥秘的大门就会关闭。
然而,苏晨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静静地站在原地,对斯特劳斯的催促置若罔闻。【灰烬之心】激活状态下的他,眼神冰冷得如同深渊寒铁,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陷入疯狂的科学家。刚才那场由博士鲁莽行为引发的战斗,已经让他彻底明白,绝不能再被这个疯子的狂热带着鼻子走。节奏和方向,必须由自己掌控。
“为什么停下?!苏晨!”斯特劳斯见苏晨无动于衷,脸上的狂热更甚,甚至带上了一丝无法理解的恼怒,“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吗?!我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可是……真正的‘真理’啊!”
苏晨没有回答。言语,对一个已经彻底陷入自身逻辑闭环的疯子来说,是苍白无力的。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必须采取更直接的手段,至少,要暂时剥夺这个麻烦制造者的行动能力,以免他再次自作主张,引来更大的灾难。
目光一凝,没有任何预兆!
嗡——!银光如同无声的月华般骤然绽放!
小银那优雅而冰冷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苏晨身侧!它之前在“潜龙”号上虽然也受到震荡,但在召唤空间内经过短暂调息,再加上这里相对稳定的空间能量,状态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足以进行一次精准而致命的突袭!它冰冷的银色眼眸瞬间锁定了斯特劳斯博士,周身散发出危险的空间波动。
“哦?”斯特劳斯看到小银出现,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更加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到了又一件完美“实验品”的贪婪与兴奋:“银月圣龙?真是罕见!如此完美的空间属性!它体内的能量结构,对空间跳跃模型的理解……如果能详细解析……”
苏晨彻底无视了博士那如同自言自语般的疯狂呓语。他通过【龙魂连接】,向小银下达了一个冰冷简洁、不带丝毫犹豫的指令:
【打昏他,后颈,不要致命。】
“唰!”
小银心领神会!它优雅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银色残影,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斯特劳斯博士的身后!一只凝聚着锋锐空间能量、边缘甚至带着细微空间裂痕的银色手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斩向博士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后颈!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无比!似乎下一秒,这位疯狂的科学家就要步上之前那些【几何骸骨】的后尘,失去意识!
然而!就在小银那蕴含着恐怖切割力的手刀即将命中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斯特劳斯博士那因为长时间研究而显得有些佝偻、看似文弱不堪的身体,骤然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力学常识、甚至可以说是非人的敏捷和柔韧性,猛地向旁边一扭一矮!整个动作如同没有骨头般,流畅诡异到了极点!
嗤——!
小银的‘手刀’几乎是擦着斯特劳斯散乱的白发发丝划过,凌厉的空间能量甚至在他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但最终,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了!
斯特劳斯博士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狼狈,动作诡异地稳住身形,缓缓转过身。
脸上那病态的狂热并未消失,反而多了一抹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他甚至还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掸了掸自己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那双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苏晨和小银。
他用一种带着戏谑和了然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呵呵……果然啊,苏晨小友,我就知道,你绝非那种会乖乖‘听话’的‘钥匙’。”
苏晨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小银如今是b级,即将突破A级!它的速度,配合空间跳跃的突袭,就算是寻常A级的对手,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甚至可以说是写意地躲开!
这家伙……隐藏了实力!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疯狂科学家!
苏晨眼神中的冰冷瞬间浓郁到了极致,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你果然有问题。斯特劳斯,你到底是谁?!”
“我?”斯特劳斯摊开双手,脸上的笑容混合了令人不安的疯狂与一种近乎病态的自负,“我就是斯特劳斯啊,一个毕生都在追求‘真理’的卑微探索者,仅此而已。”
他仿佛看穿了苏晨的疑惑,轻蔑地笑了笑:“至于召唤手环?御兽?呵呵……那种低效、笨拙、还需要分心去照顾的外部工具,怎么能比得上……对自身潜能的极致开发呢?真正的探索者,苏晨小友,你必须明白,自身……才是最伟大、最值得投入一切去改造的终极实验室啊!”
他的话语虽然隐晦,但其中蕴含的、那种为了追求力量和知识而不惜进行危险自我改造、甚至可能融合了某些未知存在的疯狂暗示,让苏晨不寒而栗!这家伙的危险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斯特劳斯似乎彻底撕下了伪装,他不再试图掩饰自己的目的,反而如同一个终于找到听众的布道者般,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他对“虚空”、“外域低语”、“核心”的狂热理解。他用一种充满了蛊惑力的语气,描绘着一旦成功“沟通”那远方的黑色“奇景”,就能获得超越想象的宇宙终极知识,窥见万物运行的底层规则,甚至……实现生命形态的终极“飞跃”!
他再次将目光聚焦在苏晨身上,眼神中的贪婪和狂热几乎要化为实质:“而你!苏晨!你就是这一切的关键!你那融合了极寒死寂与炽热毁灭的灵魂!你那能够容纳并初步掌控‘灰烬’之力的独特体质!你就是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是连接我们与‘核心’的完美‘容器’!”
“够了!”苏晨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骤然打断了斯特劳斯那近乎癫狂的演说,“你的疯狂理论,你的所谓‘真理’,我没有丝毫兴趣听下去。”
他向前踏出一步,【灰烬之心】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寒潮般微微散发开来,空气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他那双被灰烬浸染的黑色眸子如同审判者般,死死锁定了斯特劳斯:“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由我主导。”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我们去哪里,怎么走,做什么,都由我决定。你只需要提供你所知道的关于这个鬼地方的情报,然后,闭上你的嘴,不要再自作主张惹出任何麻烦。”
“否则……”苏晨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旁边眼神同样冰冷、周身空间能量再次开始凝聚、随时准备再次发动致命突袭的小银,“下一次,它不会再失手。就算你隐藏了一些……有趣的‘小手段’,但面对我的全部力量,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躲开吗?”
他刻意加重了“全部力量”这几个字,清晰地暗示着,他还有更强大的伙伴尚未召唤出来。
斯特劳斯脸上那狂热的笑容终于微微收敛了一些。他那双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睛快速闪烁着,似乎在飞速地权衡利弊。他看了一眼苏晨那冰冷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旁边那只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并且明显与苏晨心意相通的银月圣龙,最终,脸上再次堆起了笑容。
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少了几分狂热,多了几分虚伪的顺从和更加深沉的算计。
他微微躬下身,姿态显得无比“诚恳”和“歉意”:“呵呵……当然,当然!苏晨小友,您说得完全正确!是我太激动了,有些失态,失态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地,确实需要一位像您这样强大而冷静的领导者。”
他抬起头,脸上是那种近乎完美的、令人挑不出丝毫破绽的合作者表情:“从现在起,我斯特劳斯,完全听从您的安排和指挥。我所知道的一切情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力配合您的行动。毕竟……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都是为了探索那伟大的‘真理’,找到离开这里的道路。”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仿佛刚才那个试图打昏他的举动从未发生过。但那双蓝色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算计光芒和并未完全褪去的疯狂火焰,却如同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让苏晨心中警铃大作。
这绝非真正的屈服。这只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隐藏在顺从面具下的潜伏。这个疯子,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暂时放下一切尊严和底线。
苏晨并未完全相信斯特劳斯的鬼话,但他知道,在目前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强行杀死这个掌握着部分关键情报的疯子,未必是最佳选择。互相利用,互相忌惮,或许才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最后警告了斯特劳斯一眼,示意他老实点。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座散发着无尽恐怖与疯狂气息的不可名状的黑色“奇景”。
两人之间,没有握手,没有承诺。但一个基于绝对力量压制、互相利用需求和深层互不信任的、极度脆弱、极度危险的临时“盟约”,在这片扭曲死寂、充满了疯狂低语的未知空间中,无声地、再次形成了。
他们再次踏上了通往那黑色“奇景”的“道路”,只是这一次,队伍的主导权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转换。前方的深渊依旧黑暗,而身边的“同伴”,或许比深渊本身更加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