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实验室,最高安全级别的临时休息套间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作的混合气味,冰冷而陌生。苏晨躺在柔软却毫无温度的合成材料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照明灯,思绪如同被投入滚筒洗衣机的袜子,混乱、疲惫,却又不得不强行理清。
身体经过“龙血沸腾”的强化,仿佛脱胎换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如同跗骨之蛆,难以驱散。幽影界的生死搏杀,卡西米尔变异后的恐怖威压,小家伙濒临失控的混沌反噬,小银伤痕累累的悲壮,还有那对兄妹身上如同诅咒般的诡异“道标”……一幕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深处,沉甸甸地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幽影之母……虚空渗透……御龙者……”他低声咀嚼着这些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词汇,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更让他头疼的是——
“biubiubiupiapia芜湖!吃我一记究极无敌抽象光波!”
不远处的沙发上,抽象崽正兴致勃勃地用混沌烟雾,模仿着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某种科幻电影里的战斗场景,嘴里还发出各种意义不明、却极具穿透力的怪异配音。它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幽影界的危险和刚才“净化”小家伙时的消耗,正全身心地投入到它新的“抽象艺术创作”之中,将柔软的沙发弄得一团糟,黑色的烟雾缭绕,时不时还凝聚成几个歪歪扭扭、嘲讽意味十足的表情包,对着空气挤眉弄眼。
“唉……”苏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小家伙和小银都被他收回召唤手环进行深度休养和治疗了,尤其是小家伙,虽然混沌反噬被清除了,但强行引动那股力量对其灵魂和血脉造成的隐患依旧存在,需要长时间的稳定和调养。现在,他身边只剩下这个精力旺盛得过头、脑回路清奇到令人发指的“混沌定时炸弹”。
训练?引导?苏晨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累。昨天那短暂的“共鸣”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这货现在满脑子除了吃冰淇淋,就是各种抽象梗和模仿秀。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立刻通过陈博士联系龙域,汇报幽影界的紧急情况?还是先处理蓝星这边的事情?毕竟自己只请了一周的假,现在明显超时了……
就在苏晨思绪纷乱,感觉比在心镜试炼场连续鏖战十天还要疲惫时——
【啧,一副被榨干了的可怜模样。就这点程度,以后还怎么面对那些真正的‘惊喜’?】
幻灵龙“幻”那空灵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声音,如同幽灵般,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苏晨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幻长老?!”
【嗯哼,】幻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是觉得苏晨此刻的狼狈模样很有趣,【幽影界一行,比预想中多了些波折,但也多了些……嗯,意料之外的‘收获’。】她的意念似乎扫过正在沙发上用混沌烟雾给自己捏“奥特曼面具”的抽象崽,【你的成长速度,勉强算是跟上了麻烦找上门的速度。还行。】
这评价……苏晨听得嘴角直抽。
【本来是打算让你立刻滚回龙域继续接受‘关爱’的,】幻的声音一转,似乎做出了新的决定,【但鉴于幽影界事件暴露出的新线索——虚空力量的渗透,似乎并非完全来自域外,与你们蓝星本土某些沉寂的‘病灶’也可能存在隐秘的关联。再加上你的那两条小龙也确实需要时间舔舔伤口……】
【所以,原定计划暂时变更。】
苏晨心中一动,预感不妙。
【在你修养恢复的这段时间,吾需要你去调查一个地方。】幻的声音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一个与你们临海市密切相关,但被你们人类自己列为最高禁忌、彻底封锁了十几年的秘密。】
她的意念中,传递过来一个模糊的地理坐标,指向临海市近海的某个特定深水区域,同时还有一个被层层加密的档案编号,以及一个冰冷的标题——《关于十五年前“临海湾异常能量潮汐”及其衍生物质的绝密报告》。
十五年前?临海湾?苏晨瞳孔骤缩!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那不正是……
【对,】幻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语气平淡地确认,【就是那场几乎摧毁了半个临海港区,至今原因不明、被强行定义为‘超级地质灾害’的事件。但真相,远比你们记录的要复杂得多。那里残留着一些……非常有趣,也非常危险的东西。其能量特性,与幽影界那股力量,乃至虚空残响,都存在着某种奇特的同源性,却又更加古老和隐晦。】
【你的新任务,】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找到那份被封存的完整报告,然后,想办法深入那个被严密封锁的海底区域,探明其核心的真相。那里有某种特殊的空间或能量屏障守护,常规手段无法进入。吾推演过,或许只有你那条银龙进化后掌握的【月光折跃】,或其他涉及空间本质的特殊能力,才能像特定的钥匙一样,打开那把尘封已久的锁。】
苏晨彻底震惊了!临海近海深处竟然隐藏着如此重大的秘密?!而且需要他这个“外人”,甚至指定要用到小银的能力去调查?!这简直……
“为什么是我?幻长老?”苏晨忍不住在心中发问,“以您的能力,这种等级的秘密,应该轻而易举就能……”
【轻而易举?呵,】幻发出了一声带着淡淡嘲讽的轻笑,【少年,你以为这个宇宙的规则是谁都能随意践踏的吗?吾等古老存在,受到的限制远比你想象的更多。强行干涉,只会引发更不可控的反噬。】
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而蕴含深意:【万物皆有因果,潮起潮落自有其律。有些沉寂的‘因’,需要特定的‘缘’去触碰,才能显露出被掩盖的‘果’。那片区域的能量场很特殊,它排斥过于强大的外来意志,却似乎对某种……特定的‘变数’或‘气息’格外敏感。】
幻的意念若有若无地扫过苏晨的灵魂,以及他体内那丝虚空残响精华,还有旁边那个正在用混沌烟雾给自己画纹身、嘴里喊着“左青龙右白虎”的抽象崽。
【你,苏晨,身负龙魂连接,体内流淌着被改造过的龙血,灵魂沾染了虚空的气息,又契约了这么个独一无二的混沌初生体……再加上你与临海这片土地的因缘……或许,你就是那个不经意间拨动了命运琴弦的‘变数’。有些门,注定只能由特定的‘钥匙’去开启。并非吾不能,而是由你去做,其引发的‘结果’,或许会更有趣,也更……符合某种冥冥中的安排。】
【先安心休整吧,】幻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等你那两条小龙彻底恢复,甚至实力有所精进之后,再去处理此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话音落下,幻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晨呆坐在床上,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幻那信息量巨大、充满玄机的话语。他未必完全理解其中深意,但核心意思却无比清晰——这个任务非他不可,且极其重要,甚至可能关乎虚空威胁的真相以及他自身的命运。
他不再犹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接受!必须接受!
但要执行这个任务,第一步就是拿到那份被封锁了十五年的绝密档案,并且获得灯塔实验室的全力支持。而这一切,都绕不开一个人——陈博士!
想到这里,苏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强行将还在沙发上“cosplay黑帮大佬”的抽象崽塞回顾名思义召唤手环(伴随着抽象崽“放开我!我还要收保护费!”的强烈抗议),然后迈步走出了休息室。
他找到了正在某个核心实验室里,对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指挥着数十名研究员紧张分析着林天林悦兄妹俩灵魂连接数据的陈博士。
“陈博士,打扰一下。”苏晨礼貌地开口。
陈博士闻声回头,看到是苏晨,原本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但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凝重:“苏晨同学,有什么事吗?你的身体还需要多休息。”
苏晨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博士,我需要查阅一份资料。十五年前,关于‘临海湾异常能量潮汐事件’的,最高密级的那份完整报告。”
轰!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炸弹!陈博士脸上的儒雅和冷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金边眼镜都差点滑落,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警惕,甚至是一丝……恐惧!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变调了,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别人听到,“那个档案?!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不行!绝对不行!!”
他情绪激动,语速极快,如同在驱赶瘟疫般挥着手:“那份档案是最高禁忌!被列为永久封存!除了极少数几位军区最高领导和当年事件的直接负责人,任何人都无权查阅!更别说你!那不是你能接触的东西!太危险了!当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回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颤抖,“总之!不行!我绝不可能给你权限!这是原则问题!更是为了你好!为了整个临海的安全!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博士的态度坚决到了极点,眼神锐利地盯着苏晨,仿佛苏晨提出了什么亵渎神明、会引发灭世灾难的要求,完全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苏晨看着他激烈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那份档案和近海深处的秘密非同小可。他刚想开口,尝试说服,或者暗示自己有“特殊授权”……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冰冷彻骨、浩瀚无边、仿佛来自宇宙最深处黑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川般,骤然降临在这间核心实验室!
并非针对苏晨,而是如同精准的聚焦光束般,完完全全笼罩在了陈博士一个人身上!
那一瞬间,陈博士脸上的激动、警惕、愤怒、恐惧……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他的身体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子,僵硬得无法动弹!只有额头上瞬间沁出的豆大冷汗,以及瞳孔中因为极致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的光芒,昭示着他正在承受着何等可怕的精神冲击!
紧接着,幻那不带丝毫感情、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却又蕴含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无上威严、并且明显带着强烈不悦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般,直接响彻在陈博士几乎要崩溃的精神海中:
【陈维,我的指令,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轰隆!!!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博士的心理防线在这绝对的威压和质问下,彻底崩溃!
下一秒,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陈博士如同虚脱般,“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内心:卧槽!的苏晨,那张原本儒雅知性的脸庞上,此刻堆满了极致的恐惧、谄媚、以及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他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白大褂和歪掉的眼镜,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苏晨面前,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却又努力想要显得热情洋溢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语气夸张得如同唱戏一般:
“哎呀呀呀!苏晨小友!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您看我这脑子!刚才一定是短路了!对对对!是短路了!年纪大了,思想僵化,理解能力下降!罪过罪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额头,仿佛在惩罚自己刚才的“糊涂”:“您要查那个档案是吧?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小事一桩!我这就亲自去权限库给您调取!保证是最完整、最高清、连标点符号都不会错的版本!还有后续支持对吧?您放心!要人给人!要船给船!我们灯塔实验室别的不多,就是研究员和抗压能力强的实验船多!您看上哪个随便挑!哪怕您说现在就要一艘能潜到马里亚纳海沟的科研潜艇,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您凑出来!保证全力配合!绝对没二话!您看……”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晨的脸色,那副卑微讨好的模样,与刚才那个义正言辞、坚决拒绝的陈博士判若两人,简直是完美的川剧变脸绝活现场教学。
苏晨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堪称“医学奇迹”般的瞬间转变,内心是如同脱缰野马般奔腾的省略号和一排排巨大的问号。
“这……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内心疯狂吐槽,“幻长老这威慑力……简直比虚空大魔王还恐怖啊!陈博士这变脸速度……不去演戏都屈才了!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他怕成这样,那份档案和近海深处的秘密,到底隐藏着什么?”
劫后余生的陈博士不再有丝毫犹豫和废话,忙不迭地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实验室深处那代表着最高权限的资料库方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马上就好”、“您稍等片刻”。
留下苏晨一人站在原地,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来自幻的恐怖余威,以及陈博士离去时那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