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月1日,水木校园。
“杨山,出列。”
“是。”
“由你带领组员唱《自我反省歌》!”
“是。全都都有,预备,唱:我们是罪人,我们一定要洗心革面,敲响资产阶级的丧钟......。”杨山一边扯开嗓子嘶吼,一边玩命的拿着短棍敲另一个手里的破搪瓷盆。
在他的带动下,十来个高矮不一的人也荒腔走板的高唱起来。
等全体唱完后,杨山转身向队长敬礼,“报告队长,劳动队第11组完成任务,请指示!”
那个队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自由活动,你们先去吃早饭,8点半准时去修街垒,有请假的提前通知我。”
“是!全体解散。”杨山又冲着他的组员喊。
看着队长无精打采的往航空馆那边走,杨山顺手把短棒和搪瓷盆扔到角落里,今天早上的任务完成,该去吃早饭了。
这个劳动队就是由学校里成分不好或者犯了错误的学生组成的,杨山因为资历够深,回学校后混了个组长当。
“杨山,昨天晚上过得如何?”陈彻贼眉鼠眼的凑了过来,一张胖脸几乎几乎填满了杨山的视野。
这位就是杨山大学期间的同舍舍友,两人一直不对付,上学期间互怼了三年。
他原本该在66年毕业,由于起了风潮,这一届学生全都延迟到了去年。可是他家在去年年初又出事儿了,各单位都不愿意接收这样的人,所以他一直在学校滞留到现在。
这类人其实有不少,比如那位刘大佬的女儿,现在也滞留在水木。
说起来,去年的时候,水木一口气毕业了三位未来的国级大佬,其中就有......,咳咳,跑题了。
“还不错,谢谢你了!下次继续。”
昨天晚上杨山偷跑回家赶回归时点去了,让陈彻帮忙打掩护。
当然,和他说的理由是想回家抱媳妇。
“我擦,一句谢谢就完啦?答应好的事情呢?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你还是当个人吧!”陈彻立马就急眼了。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上学的时候两人是死对头,现在都出事儿了,关系反而好了很多,有向死党发展的趋势。
这次杨山回到水木,还是住原来的宿舍,反正这两年都没有新生,宿舍都空着。现在宿舍就只有他们俩人,杨山偷跑回家当然要陈彻帮忙隐瞒。
他请人家帮忙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要说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饿着肚子哪儿有力气讲故事。”杨山摆摆手。
校园的生活果然是悠闲的,一组十二人,慢慢腾腾的吃完饭,又溜达到路口工,然后再懒洋洋的开始修街垒,期间也没人管,他们的队长压根就没出现。
现在学校属于半自治状态,一切权利都属于小将们成立的司令部。因为已经停课了,在司令部的指挥下,在校学生开始组织各种生产、学习活动,反正大家都不闲着。
但是杨山与陈彻这类人是例外,杨山已经毕业了,陈彻属于滞留人员,他俩除了上午劳动就没别的事情可干。
还有街垒,说是备战用的,要保卫xx成果,其实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儿,真要有xx打过来,这种和废墟一样的街垒屁用不顶。
“哎~~~,陈彻,你说修这个破x堡垒有啥用?”眼见着干的有些累了,杨山没话找话。
陈彻张了张嘴,没出声,而是用眼睛使劲瞪了他几秒钟。
“得得得,正好该休息了,我就给你讲讲。”
陈彻闻声立刻来了精神,马上招呼组员,“哎,哎,哎,大家都过来,咱们的杨组长要坦白自己的罪行了。咱们都要认真听,一定要让他所有的罪行都暴露在无产阶级的烈日下。”
这些个组员基本上都混了一年多,对眼前的事情早就麻木了。一听到杨山这位一个月前突然回到校园的学长要反省自己的罪行,顿时全都来了精神,三步两步围了过来各自找个位置坐好,准备听故事。
“咳咳,既然大家这么有批判精神,那就说说我离开学校后的经历。”杨山清清嗓子,开始讲述,“那还是1964年的夏天,我开始在四机部实习......”
“赶紧讲你的罪行,这里不是让你炫耀的。”陈彻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最嫉妒杨山的地方就是去了个好单位。
“那好吧。”杨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从去年5月份说,我被派去金陵学习半年.......”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杨山学的也很刻苦,可就在即将结束学习准备回京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于莉发过来的电报,说是老羊倌儿病重。
杨山没顾得上先回京城,直接就往老家赶,但是紧赶慢赶还是没见到老羊倌儿最后一面,不过于莉倒是见到了,作为老三家的代表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老羊倌儿走的时候67岁,在这个时代属于岁数大的了,而且因为人缘也比较好,所以出殡的时候周围村子里也有人过来相送。但是变故也在这个时候来了。
送葬的人群中有位上了年纪的人看到杨山那胡子拉碴的脸后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公社派出所报案。
然后嘛,没多久县公安就开着吉普车进村了,随身还携带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照片,核对杨山的长相后就把两口子都带走了。
过了几天后市里也派人过来核实情况。
接着小将们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鲨鱼,闻风而至,其中有几个还曾经在杨山家吃过白馒头和涮羊肉。
这个时候杨山已经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身世出问题了,他也没辩解,人家说啥就是啥,相当于是全都承认了。
“那位公安说我是啥蒙古啥救国军啥司令的狼崽子,我也搞不清楚,反正看着照片确实和我长的挺像的,所以我也没否认。”
杨山就靠坐在街垒上,毫不在意的说起自己的事情。
所有人都听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