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茶走进钟表店内,晨光透过橱窗在黄铜齿轮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老亨利早已在摇椅上躺着了,烟斗在嘴里吧嗒作响:“乐茶,给我讲讲你之前提到的火车倒地是怎么一回事?隔这么多天了你也不主动提一下。”
乐茶将工具箱放在工作台上,机油在指缝间留下黑色的痕迹。他微微一笑:“您不是很不爽年轻人给老年人讲故事吗?”说着拿起一块绒布擦拭起桌上的座钟零件。
老亨利从摇椅旁的矮柜里摸出个玻璃杯,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让你讲你就讲,反正我老头子也听不懂,我就听个乐呵。”他故意把“老头子”三个字咬得很重。
乐茶无奈地笑了笑,炭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好,都听您的。”他在纸上画下两条平行线,“您知道轨道是什么吗?”
老亨利眯起眼睛,烟斗在杯沿磕了磕:“我们费舍尔湾就有类似的啊,在地面上刻出凹槽,这样可以用一头大家畜拉动很多辆货车,增加运力。”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比划着,“去年码头扩建时就用的这法子。”
乐茶笑了笑,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勾勒出工字型钢轨的横截面:“如果我们将凹槽变为凸出,并用纯钢打造,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担心轨道内灰尘淤积的问题了?”阳光照在图纸上,将炭笔线条映得格外清晰。
“那轮子怎么卡住呢?”老亨利的摇椅突然停住,烟斗悬在半空,“不一下子就滑开了吗?”
乐茶又画出火车轮对的截面,笔尖在轮缘处特意加重:“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在轮子内侧增加凸起就好了。”他转动纸张让老人看得更清楚,“这样轮子既能沿着轨道行驶,又不会脱轨。”
老亨利猛地凑近图纸,老花镜片上反射着惊讶的光芒:“竟然可以这样!”他枯瘦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仿佛在抚摸那个想象中的轮子,“真是厉害的发明啊。”
乐茶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之前画的火车草图:“您看,就是这样简单的轨道,最终发展出了庞大的轨道交通体系……”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像是怕惊扰了记忆中的汽笛声。
纸页翻动间,各式火车草图依次呈现。乐茶的指尖轻点其中一张:“这是25K型客车,它一次可以运载125人,速度也非常快……”炭笔线条勾勒出的车厢窗格里,依稀可见微小的人影,“从费舍尔湾到王都,原本需要半个月的路程,坐火车只要一天就能到。”
老亨利的烟斗掉在膝头都浑然不觉。乐茶又翻到下一页:“还有这个是敞车,它就和我们运砂石的那些车一样,可以运送各种各样的货物……”画面上的车厢堆满矿石,几个戴安全帽的小人正在装卸。
“这是棚车,”乐茶继续翻动纸页,\"就和普通商人的货车一样,可以运送怕雨的货物……”他特意在车厢顶棚的弧度上加重笔触,展示其防雨设计。
老亨利突然抓住乐茶的手腕,松树皮般的皮肤下能感受到老人加速的脉搏:“有了这些,那全国各地的人是不是都能相互沟通了啊?”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看到了某种奇迹。
乐茶望向窗外,柏清河上的货船正缓缓驶过。他点点头,炭笔在纸上翻飞:“是啊,为了沟通全国的人们,我的祖国曾经打造过一次开天辟地的线路……”笔尖下渐渐浮现出崇山峻岭的轮廓,一条铁轨如银线般穿行其间。
老亨利凑得更近了,烟斗里的灰烬撒在图纸上。乐茶继续勾勒细节:“在这绵延上百公里的高山裂谷中,还生活着许多为了逃避乱世而被迫来此的人们……”他在山脚下画出几座简陋的茅屋,炊烟袅袅升起。
钟表店的座钟突然报时,齿轮转动的声响仿佛与乐茶的故事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某种韵律:“那是许多年前,为了加强国家的防御建设与增加这一地区的对外交流,我们的国家开动了这条路的建设。”
乐茶停下笔,望向窗外的天空。阳光透过他的睫毛,在图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记忆中的画面:“是啊,这条路何其艰难,何其辛苦。”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山脉,“但我们的铁道兵们不畏艰险迎难而上……”
老亨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乐茶连忙递过酒杯。老人灌下一大口,胡子上沾着酒液:“继续讲!”他的声音沙哑却急切,“那些当兵的怎么在山上铺铁轨?用魔法吗?”
乐茶摇摇头,炭笔在悬崖边画出几个系着绳索的小人:“他们用钢钎和铁锤,一寸寸凿开岩石。”笔尖一转,又画出峡谷间凌空作业的身影,“在深涧上架桥时,工人们就悬在百米高空拧螺栓……”
老亨利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盯着图纸上那些微小却坚定的人影,烟斗早已熄灭。
柏清河静静流淌,货船的汽笛声隐约传来,教堂的彩绘玻璃将阳光滤成斑斓的光斑,洒在夏无言深蓝色的长衫上。他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出蜿蜒的曲线,粉灰簌簌落下。
“并不是神迹,”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奇迹。”
玛格丽特老太太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攥着念珠的手指微微发抖:“没有神迹,没有法师,他们是怎样打通的这条隧道的啊!”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夏无言转身时,长衫下摆扫过讲台边缘。阳光透过他薄薄的镜片,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金芒:“我也很难理解,”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在现在这样有优越的环境下,为何会有人愿意选择吃苦。”粉笔在他指间断成两截,“可能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理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