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石辰的帮助,从结果来看,这处秘境也未必困得住苏清婉太久。
但当时被困其中时那种无助与绝望,似乎现在都还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看着靠在大树下浑身血迹斑斑的石辰,苏清婉那一双清亮的眸子满是不舍,竟是一步三回头,迟迟不愿离去。
无奈云绫月一直拉着她的手向后拽去,边走边低声道:“别看了,女儿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苏清婉用力几次都未能挣脱母亲的手掌,于是也赌气道:“我这叫敢爱敢恨!娘,我以后才不要跟沈玉宸结成道侣,他太无聊了!”
云绫月已拖着她来到一片空地,却似没听见似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叶巴掌大小的飞舟法器,轻轻一抛,抬手打出一道灵诀。
飞舟迎风暴涨,眨眼间化作一艘三丈长的流光宝舟。
舟体通体如琉璃雕刻,边缘铭刻着繁复古老的灵纹,微光流转间宛若星河倒映,船首悬有一枚银铃,随风叮当作响,音若天籁。
整艘飞舟悬浮半空,自带一层淡金色光晕,威压沉稳,赫然是一件不凡的上品飞行法宝。
云绫月牵着女儿跃上舟身,语气温和却坚定地道:“清婉,玉宸那孩子不错,我们看着他长大的,你与他绝对是天作之合。”
她仿佛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道:“回去以后,千万不要跟你爹提起这个,这个,谁来着?不然这个小矿工定然活不了!”
苏清婉还想说什么,却见母亲已催动法诀,飞舟灵光微颤,随时要腾空而起。
她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娘,等等!”
不待云绫月开口追问,苏清婉便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质令牌,反手一挥,那令牌划出一道弧光,稳稳落向远处大树旁的石辰。
“石辰!”她朝着那抹斑驳血影喊道,“你可以凭这枚令牌,参加我天虚宗的入门考核!我等你!”
云绫月望着女儿那一眼万分不舍的神情,她又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意,她无非是想那个小矿工,能够拜入天虚宗门下,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事情哪有这般容易。
片刻的思绪终究化为一声长叹:“唉……他应该不会来的。走吧。”
言罢,她灵力一催,飞舟顿时发出一声轻鸣,如流光一般破空而去,瞬息间已没入天际,只留下一道璀璨光痕,仿若划破天幕的星辰尾光。
石辰虽然身受重伤,浑身寸步难动,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五感异常敏锐,苏清婉母女的对话,他一句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云绫月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应该是不会去参加天虚宗的入门考核,笑话,他有天赋技能【石来运转】在手,只要能在矿场苟住,以后道途定然一片坦荡。
宗门考核,名额争夺,内斗纷争,哪有矿场来得实在?!
至于苏清婉,呵,那样的大小姐,天之骄女,哪里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他连正眼都不敢多看一次,更何况,冥禄君已经悄然附身在她识海,若是他爹发现他跟冥禄君有关系,那不还得扒了他的皮。
“唉,女人,只会影响我挖矿的速度。”
“咳咳!”石辰喉头一甜,终究没能压住翻涌的伤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胸前,像开了一朵暗红的花。
他望着天边那早已消失的飞舟残影,眼神渐渐模糊,终于再也撑不住。
由于此刻他体内毫无灵力,临昏迷前,他以自身精血催动【血誓奴印】,给王管事传出一道微弱的信息,准确地标注了自己的位置。
意识涣散的刹那,石辰嘴角还挂着一丝倔强的笑意。
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身体早已在《太古镇岳诀》磐石淬体的淬炼下变得如铁如金,一般野兽就算想吃他,也根本咬不动。
更何况这密林中有修为的妖兽感受到飞舟的气息,早就四散而逃,哪有闲情逸致过来吃他,加之有血誓奴印的联络,王管事定会第一时间前来救援。
所以,他昏得心安理得。
……
夜幕降临,林中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急促破空声在密林上空掠过,灵光一闪,王管事驾驭着一柄蓝纹飞剑稳稳降落。他披着一袭灰色法袍,眼角眉梢带着焦急,一落地便灵识扫过四方。
“主人!”
他身形一闪,来到大树下,见石辰满身血迹、双眼紧闭,立刻脸色一变,口中念动法诀,一道土黄色灵光化作绳索将石辰缓缓托起。
随后他猛一咬牙,脸上带着肉痛的表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如玉的丹药,塞进了石辰的口中。
如果不是石辰挂了,他要跟着陪葬,说什么他都不舍得将保命的疗伤丹药给石辰服用。
“如此险境,都能活着出来!果然是身具大气运之人!”王管事心中嘀咕着,手中动作确实不停,带着石辰踏上飞剑破空而去。
……
等石辰悠悠醒转时,只觉体内暖意流淌,如同沉浸在一池灵泉之中,身躯虽重,却不再如先前那般痛彻骨髓。
丹田灵气缓缓运转,虽未完全复原,但伤势已然稳定。
他微微睁开眼,一眼便看见那熟悉的石壁,竟是自己在矿场中的私人洞府。
洞府布置简陋,却被他打理得整洁有序。石床上方悬着一枚照明灵石,散发出柔和的橘黄光芒,将整间洞府映得温暖安静。
“主人,您醒了?”
王管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仿佛早已在一旁等候。他手中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药粥,快步走了过来。
石辰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一阵撕裂的痛感自胸口传来,使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多谢王管事。”他咬牙忍痛,调整片刻,终是艰难开口,声音干哑。
王管事将灵药粥轻轻放到床边的石台上,语气恭敬却柔和:“主人,这药粥以三味灵草熬炼,能稳固气血、修复内伤,还请趁热服下。”
石辰正欲伸手去接,余光却瞥见王管事脸上的笑意,忽然心中一跳,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平日矿场里小管事们的悄声议论——传说王管事对“某些男子”过于殷勤,似有龙阳之癖。
他动作微顿,眼神微妙地看了王管事一眼,原本自然的动作突然僵在半空中,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王管事见状,似是察觉,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却颇为贴心地将粥碗端起,递到他手边。
石辰指尖刚触及瓷碗的一瞬,心中莫名一紧,忍不住轻轻一个激灵,肌肤表面竟泛起细微的灵力反应,仿佛受到惊扰。
他干咳一声,语气正经地说道:“王管事,多谢你了。我伤势已无大碍,剩下静养即可……你也辛苦多时,还是先回去吧,矿场事多,可不能无人看管。”
王管事神情微顿,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但旋即恢复如常,恭敬地一拱手:“是,主人好好静养。若有差遣,唤我一声便是。”
说罢,他脚步轻缓地退出洞府,留下一片宁静。
王管事离去途中,嘴角微微一抽,皱眉低声喃喃:“难得石辰身受重伤,我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为何他竟是这般反应?莫不是我演的太过了?”
而洞府中的石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粥,犹豫了一瞬,终还是一仰头喝了下去。
药香氤氲,温热入腹,他闭上眼睛,盘腿而坐,看了一眼脚边的糖豆,继续运转功法调息,只当什么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