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水般的诰音回荡于圣地,共鸣声嗡嗡作响,威压重若千钧。
偌大圣地,除开妖帝的声音,竟再无一点声响,
似乎连清风都乖乖闭上了嘴,不敢穿堂作祟。
“拿地图来。”
“是。”
锦衣使者低眉俯首上前,双手奉上地图。
妖帝接过人域地图,“仔细”翻阅了起来。
王阶下,大祭司鼓着胆子,悄悄抬起一分眼皮,望向神座上的那道伟岸身影。
但见妖帝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地图,深邃的眸光一阵变幻。
他心中激动无比,连呼吸都随之粗重了几分。
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会引起大帝这般重视,甚至到了需要劳烦他老人家躬亲研究的地步,这是何等的殊荣……
光耀门楣,就在今日!
神座上,妖帝正装模作样地举着地图。
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逐渐紧皱,似是陷入了什么苦思。
片刻后,他默默把地图翻转了一面,双眉骤然舒展。
就说怎么看不懂,原来是拿反了!
妖帝露出了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才对嘛,本帝怎么可能蠢到连小小地图都看不懂?
亲自定夺什么的自然是托词,地点早就已经确定,拿张地图研究,只是要装出个正在考虑的姿态罢了。
祭场陷入了一阵良久而诡异的寂静。
与已经在畅想未来的大祭司不同,在众妖王眼中,妖帝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
妖帝似乎对这项天马行空的宏图大业颇为上心,竟一改先前的拖延姿态,甚至隐隐有要大力支持的态势。
我族也一定要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就在众妖王一个个面面相觑,心思活络之际,神座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本帝心中已有一些决策,不过还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大祭司,你有何高见?”
在众妖王欣羡的目光中,大祭司揖袖拱手,缓缓出列。
“回大帝……”
他努力压抑下激动的内心,使语气尽量显得平稳,又揣测着妖帝的意思,模棱两可答道,
“臣下认为,第一站的选址,可选择些奇山峻水,易守难攻之处……”
妖帝大喜。
不愧是大祭司,第一个就蒙对了!
他还准备一个个问过去,等到有类似答案出现时再去赞同对方呢。
妖帝压下喜色,当即微微颔首:
“不错,和本帝所想分毫不差。
方才,本帝遍观天下奇山异水,权衡过后,认为把庐山作为第一站最为合适。
大祭司,你觉得如何?”
大祭司立刻俯首行礼,一脸崇拜地答道:
“大帝之明哲,果真非吾等臣下所能及。
江南地区虽离月使边关较远,但大都地势平缓,易攻难守,罕有利于屯兵之所。
唯有钟灵毓秀的庐山一带,地势较为奇崛,且北邻长江,易守难攻,实在为前哨战线的最佳之选……”
妖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自己这么厉害的吗?不愧是本帝!
妖帝当即点了点头,面露赞许:
“正是如此,在本帝看来,庐山一带钟……钟……”
“钟灵毓秀。”
卷帘之侧的锦衣侍者低声提醒道。
“庐山钟灵毓秀,北靠长江,易……易……”
“易守难攻!”
“易守难攻,实为最佳之选,
我提议,此番我族宏图大业的第一站,就定在江州浔阳,庐山山脚下!”
妖帝终于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场面话,暗暗松了口气。
都怪这大祭司,说个话而已,有必要搞得那么文绉绉吗?
底下的众妖王立刻大呼圣明,以示支持。
毕竟这可是妖帝的提议,谁敢质疑?
我提议,便是决议!
见众妖王都没有异议,妖帝也终于放下心来。
而那些无关紧要的后续,妖帝也懒得接着啰嗦,
索性把这项宏图大业的后续讨论全都交给了大祭司负责,让他便宜行事。
这可把大祭司给感动坏了。
作为一个七尺壮汉,他竟差点直接泪洒当场。
要知道,作为一介谋臣,出身寒微的自己,能得到主公这般无条件的信任,让自己能无所顾忌地施展才华,是何等的荣幸!
千里马易有,伯乐难寻呐!
我又是何等幸运,能侍奉这样的主公!
大帝对自己恩重如山,我唯有肝脑涂地,舍生忘死,为大帝开疆拓土,打下一番不世基业,才能够报答大帝的知遇之恩了!
大祭司的脸上,包围在一圈浓重黑眼圈中的眸光逐渐坚定。
原本为了制定大略,他已不眠不休了半载,准备向大帝汇报完之后,再回去好好睡一觉的。
但现在,重任在身的他,岂能再有安寝之念?
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他决定再给自己奖励一年不眠不休的工作!
妖帝还不知道自己给大祭司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他只想早点回去和孩子她娘商量这事。
离开圣地前,他除了以事关重大为由,要求在场的妖王对今日之事不可外泄之外,
也只留下了一个指示,仍然是关于第一站的——
对于选择前往江州之妖,兹事体大,大祭司无需操心,他会交给大皇子来办。
大祭司自无不可。
……
先天桂树深处,望仙台上。
一位桀骜出尘的男子独立于血月之前,飘逸如月下仙。
他一言不发地聆听完身后使者的禀报,又抬手挥退了使者。
“浔阳城吗……”
他欣赏着亘古不变的月光,喃喃自语着,
“是予岚所在的地方呢。”
素来聪慧的他,立刻便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在祭场上,父皇分明可以直接拍板几个妖王前往浔阳的。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指明要让他来挑选此次行动的人选。
这看似多此一举,实则恰恰体现了父皇并不想让那些在场的妖王们参与进这件事。
毕竟是前往浔阳嘛。
若是交由外人来办,不就等同于授人以柄?
但妖帝又不好拒绝那些位高权重的妖王们,所以就绕了一大圈,让身为大皇子的他来选择。
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中庸。
看似威严无比,实则谁都不想得罪。
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开始思索起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