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之也没有逃走,他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抬脚踩死了几只蜈蚣。
奇怪的是,虫群似乎对他有些忌惮。
除去刚开始的数只毒虫,后续的虫群纷纷躲着他走,分成了两股从他身旁穿行而过。
他站在虫群中间,双眸微凝,死死盯着大开的柴门。
门内,那空落落的院子中,唯有几口敞开着的大箱子,而箱子里竟在源源不断地爬出着毒虫!
这时,先前一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怪叫了声,而后便发疯似的挣扎起来。
他高举起沉重的镣铐,向地面拼命抡击。
几番疯狂往复后,他竟直接砸碎了镣铐,又猛然朝前冲去。
因为虫群的缘故,几个带刀行吏自顾不暇,一时疏忽间,居然真让少年挣脱了出去。
林逸之和行吏赶忙上前追赶。
但奇怪的是,少年并没有选择逃走,反而是逆着虫群,向屋内跑去。
林逸之跟着跑进屋内,却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只见少年神色癫狂,正瘫坐在箱子旁,仿佛不知疼痛般,对身上无数毒虫的叮咬置若罔闻。
“那一箱的珠宝呢?金银呢……没了?怎么,都没了?只有虫子?”
少年拼命刨着箱子里的毒虫,脸孔狰狞,口中喃喃自语。
这便是传说中,老魏曾经得到的几箱“金银珠宝”吗?林逸之暗暗摇头。
“给我把箱子放下,把手背在身后!”
姗姗来迟的吏人怒吼道,正艰难地尝试往少年那里靠近。
奈何院内的毒虫实在太多,几个吏人不断挥舞长刀,手忙脚乱地驱赶着虫群。
在最前头的吏人,好不容易才挪到了离少年三步远的距离。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右掌中的长刀竟直接脱手而出。
一头蜈蚣死死咬住了吏人的右手腕,而长刀的落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少年跟前。
“不许动!”
吏人顿感不妙,一边咬牙撕扯着咬在右手腕上的蜈蚣,一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少年呆滞地望着满是毒虫的木箱。
从小就跟着父亲长大的他,失去关于父亲的记忆与情感后,已经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了。
而如今,眼前这个曾被无数人所垂涎的,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导致他因嫉妒而亲手弑父的木箱,
里面却没有一丁点的财宝,反而满满都是毒虫。
少年忽地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少年状若疯魔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缓缓扭头,凝视着手边泛着寒芒的长刀。
“宿命……这就是宿命吗?”
他怅然若失地摇头,拿起了长刀。
刀刃映照着血色的月光,以及少年猩红的眼眸。
“把刀放下!”
吏人紧张地怒斥道。
少年对耳畔的叫喊恍若未闻,反而是奇怪地扭头,呆呆望着院子中某个紧锁着的厢房。
那双浑浊的瞳孔间,突兀划过了一丝清明。
他随之凄然一笑,陡然抬起刀,闭上了双眼,却是往自己的颈部划去。
吏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完全来不及反应……
……
滴答,滴答。
寂静的夜月下,血滴声格外清晰。
被血腥味儿吸引来的乌鸦挂于桐树,嘶哑的哀嚎断断续续。
我这是,死了吗?
滴血声近在耳畔,感受着颈部的微凉,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但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比他年龄略大的男子,正死死握住靠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让那尖锐的刀刃无法再向下分毫。
林逸之面色阴沉地抓着刀刃,那微微颤抖的手掌滴渗着鲜血。
他猛地一脚踹出,瘦弱的少年随之踉踉跄跄向后跌去。
林逸之把手中的长刀狠狠丢掷于地。
哐当一声,已经看呆了的几个吏人幡然醒悟,一拥而上按住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林逸之伸出手,在衣衫上随意擦了擦,又冷冷看了少年最后一眼,便毫无停留地转身离去。
……
“师弟,忍着点……”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林汐战战兢兢地捧着林逸之的右手, 无比小心地为他包扎着伤口,声音略带哭腔,正微微发抖。
“师姐,我没事的,别这样呀!”
瞧着林汐这副吓坏了的模样,林逸之不由哑然失笑。
“可,可是……呜呜……”
林汐嗓音哽咽。她擦拭着血迹,倏然琼鼻一酸,晶莹泪花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于玉颊滑落。
“师姐!”
林逸之顿时慌了神,反手牵起林汐的小手,正色解释道,“我真的没事,只是点皮外伤而已,师姐你别太担心了!”
“你别乱动!”
林汐一边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一边倔强地按住了林逸之受伤的右手,眼眶微红道,“都是我太没用了,要是……”
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汐,林逸之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也不由得心底一暖,
原本内心的烦躁,一时间也被抚平了许多。
“笨蛋师姐,别这么说!”
林逸之忍不住伸出左手,宠溺地在林汐小脑袋上揉了揉,轻声宽慰道,
“我知道师姐平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可能真的要师姐来保护啊?我来保护你还差不多……”
“呜~谁说我是开玩笑的了?呜呜呜~师弟,你这么笨,以后要是没我保护还得了?呜呜呜……”
林汐委屈地抬起头,没有计较林逸之占她便宜的行为,只是瘪着小嘴不断低声抽泣着。
林逸之被林汐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直捶桌角。
笑了好一阵,他才发现林汐还在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忽闪忽闪的杏眸间满是认真。
他回过味儿来了,这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等等,师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她还真打算以后她来保护我啊???
在师姐心中,我就这么没用吗!!!
林逸之笑容瞬间僵住,感觉有被冒犯到。
他额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挽尊。
岚儿在旁默默倒着茶油,给林逸之伤口止血。
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倒多了,顺着手腕流到了林逸之裤子上。
“啊,对不起逸之哥哥……”
岚儿如梦方醒地啊了一声,慌慌张张伸手,在林逸之裤子上胡乱擦着。
林逸之感觉岚儿好像蹭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赶忙捉住了那个正在裤子上乱摸的小手,尴尬道:
“停停停岚儿,有话好好说,别上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