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来,摸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从师父带她入门,她学习如何修身养性,清静明心开始,白柳琉几乎没有做过噩梦。
她浑身上下冒出的冷汗几乎将衣物浸湿,穿在身上又黏又腻,实在难以忍受。
白柳琉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里正闪烁着微弱绿光的摄像头,从包里翻出打火机把火点起来,然后将背包里侧的布料剪下,用树枝顶着挂在摄像头上。
白柳琉在院子看了一圈,找到了房檐下正在工作的摄像头,按老样子挂上了一块布。
熬夜的观众眼前一黑又一黑,一头雾水地切转其他直播间,可只有男生房间的镜头有效播出着,平时等待补位的无人机因为下雨的缘故,都没有出来工作。
做完这一切,白柳琉独自站在黑漆漆的庭院里,将上衣脱下,走进雨水里冲洗。
屋子里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身体,忽然有一道脚步声自旁边的房屋传出,白柳琉听见动静连忙从雨里窜出来,想钻进屋子里已经来不及,在闪动的昏黄色火光中,她抱着湿衣服,猝不及防地跟刚出门的程知礼撞上视线。
白柳琉:“……”
程知礼:“……”
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俩很容易在一种尴尬的气氛里对视。
程知礼首先转过头,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你洗澡呢?”
白柳琉也有点懵:“啊?嗯。没关系,我穿了运动背心。”
“哦,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两人欲盖弥彰地再次沉默了一会,还是程知礼先开口:“你先去烤烤吧,别感冒了。”
“好。”
白柳琉进了房间,坐在火堆边烘烤着自己的湿发与上衣,程知礼的身影在门口闪过,腾空飞来一件残留着体温和香水味的白色t恤,刚好罩在了她的头顶。
“穿上,我不跟光着的女人聊天。”
白柳琉:好像刚刚才说过自己穿了运动背心……
不过程知礼一片好意,白柳琉倒也没必要客气,她说了句谢谢,将t恤套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尴尬到连口都张不开了。
程知礼没进屋,背对着她站在门口,问:“你是不是也做了噩梦?”
白柳琉反问:“也?你做噩梦了?”
程知礼没隐瞒:“嗯,我梦到一条大蟒蛇,以为差点要死在它嘴里。”
如果不是胸前的阴阳双鱼佩将他及时从梦中拉出来,程知礼少不了要失魂落魄好几天。
一座福宅能养人气,旺家族。而凶宅却会反过来蚕食掉房屋内活人的精气神,主要表现为夜眠多梦,诸事不顺。
平时的苏洋都会鼾声不断,而今日她静悄悄的,显然也是被凶宅的运道所影响,正在做噩梦,睡得不太舒服。
白柳琉压下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被雨声掩盖:“我做了和你一样的梦,或许跟我们白天看到的屋顶上的蛇有关。”
她没有说出镇宅兽这个专业的称呼,好显得自己像个不懂行的新手。
程知礼担心收音设备将他的话传播出去,想了想还是走进来,坐在白柳琉身边,用气音说:“我帮你把阴阳眼关了吧,免得你成天对着那条蛇。另外,吃人嘴短,我既然吃了你一顿饭,就好心劝你几句,别再肖想那只男鬼了,他的身份不普通,和他有关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小演员能去干预的。”
白柳琉从他的口吻中判断,程知礼对辛宥的了解应该比她还多,她试图抛砖引玉。
“他说过,他是武朝末代太后辛思鹭的儿子,辛思鹭是不普通,可生前再厉害的人物死后都是一把尘土,我怕什么?”
程知礼并不意外男鬼曾跟她说出了身份,两人看着就亲昵,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
“你怕什么?你以为学了点皮毛道术就能无惧鬼神了?道门术法奥妙如苍穹浩瀚,你不过是只井底之蛙罢了。再多的我不能跟你说,我只告诉你,那只男鬼我不度化,但我会带走他。如果你非要阻拦我的话,将来会面对数不尽的麻烦。当然这些麻烦不是出自我之手,我程知礼才不乐意做棒打鸳鸯的破事。”
白柳琉:“你怎么带走他?你有他的生辰八字?”
程知礼斜睨她:“当然了。”
“你为什么会有,你专门研究过这对母子?就算他是辛太后的儿子,辛太后亡故已经七百年……”
她说到这,话语顿住,皱了皱眉:“辛太后也化鬼了?”
程知礼勾了一下唇:“脑子转得倒是快,不过事情当然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反正忠告我给你了,我算是仁至义尽,听不听在你自己。”
他起身要走:“记得天亮之前把我的上衣还给我,我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男演员,别不小心搞出什么桃色新闻来,影响我洁身自好的形象。”
白柳琉抓住他的手臂,往下一拉,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听说古时候有些道门高手会供养鬼魂以谋私利,你不会……”
程知礼神色微变,白柳琉已经松开手了,他站起来,垂眼看着她,语气不再随和轻松,多了几分冷冽:“谁都知道与鬼怪共事有损阴德,会减活人阳寿,我惜命得很,才不会与鬼做这赔本交易。”
他把鬼字咬得重了些,白柳琉以为他在点她执迷不悟要帮辛宥的事,话题似乎又绕了回来,她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更多。
今晚她得到了两个消息,好消息是,程知礼说他不会度化辛宥,辛宥暂时安全了。
坏消息是,程知礼手上掌握着辛宥的生辰八字,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但从这点基本可以明确知道,他中途加入节目完全是为了辛宥。
程知礼的动作比白柳琉快一步,他可以直接拿着生辰八字说服辛宥跟他走。
可是辛宥似乎不认识程知礼,应该也不会同意跟随程知礼离开亡故地,要是鬼不愿意走,程知礼就算有了像生辰八字这样的契物照样无计可施。
白柳琉心里隐约觉得,程知礼能把话说得这么自信,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她不知道的倚仗。
可惜的是她嘴笨,不会套话。
要不把程知礼拉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打一顿?逼他把他知道的事情全交代出来?
白柳琉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严刑逼供是不文明的行为,她会像大师兄一样被抓起来的。
更何况程知礼不一定会说,他的嘴比拉链还严,聊得滴水不漏,叫她头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