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琉犹豫了一秒,把实话咽下,换了个说法:“有,只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没来得及教,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师兄。你放心,我会一直关注程知礼的去向,有办法了立马去找你。”
辛宥的眸光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嗯!”
“辛宥,有个事我想问问,古宅里有块石砖,上面刻着辛宥之墓,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
“程知礼说你本名叫辛未,但你的墓碑上刻的名字还是辛宥,我不相信他,我想听你解释。”
听见这个名字,辛宥的眉心立马皱了起来:“辛未是我母亲给我的名字。我出生后,侍奉母亲的袁天师问她,是否想过我的名字?母亲说未曾。袁天师顺着她的话提议叫辛未,她便同意了。宫女们都拿这件事当笑话讲,所以当我识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改名,一开始想叫辛有,有无的有,后来觉得太直白,改成了宽宥的宥,我不想恨我母亲,恨我的命运,那样太累了。”
他紧张地看向她:“我没告诉你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不认可她的敷衍,别人叫我辛未我也从来没理过,白六,你在介意这件事吗?”
白柳琉说:“不介意,只是想问清楚事实。我觉得你改得对,改得很好,辛宥叫起来更顺口,豁达大气,是个非常不错的名字。”
辛宥眉眼舒展开,被她夸得有点羞涩,别开了眼,却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嘴角:“是吗……”
程知礼贴着门听了一会,发现他们俩居然把电视打开了,气得他握起拳头哐哐砸门。
过分,太过分了。
难道这一人一鬼打算在他的房间里看场电影,顺便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盘古开天地聊到未来外星人占领地球吗!
要不是白柳琉这女人突然说那么多话给他打击懵了,他才不会听她摆布,站在走廊上像个猴子一样被来来去去的客人围观。
程知礼怒气冲冲地砸了十几下,拳头不小心砸到突起的猫眼上,原本直立的人立马捂着手蹲下去缩成了虾米。
好痛……
他不砸,门反而打开了。
白柳琉站在他头顶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蓝色的后脑勺,沉默了几秒。
“……你肚子疼,着急上厕所?”
程知礼听见声音,腾得一下站起来,看似在礼貌微笑,实则是咬着后槽牙说话:“不是,没有。你们聊完了没有?还需要私人空间吗?要不下次见面再聊呢?我怕我再用这个形象在外面站下去,明天会上头条哦。”
白柳琉回头看了一眼辛宥。
他听从她的建议,决定先留在程知礼身边一起去见辛思鹭,此时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巴巴地目送她离开。
见她回头,辛宥脸上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眉尾和嘴角自然地向上扬起,对她绽放出明亮纯净的笑容。
没关系,白六跟他承诺了要再来找他,他相信她一定能说到做到的!
白柳琉轻轻勾唇,回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转头压着声音警告程知礼:“你别欺负他。”
程知礼看完全程,他也跟着两人一起笑了,不过是冷笑。
“呵呵,女人。”
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柳琉见走廊无人,快步走出房间进了电梯。
再怎么说都是公众人物,基本的避嫌还是懂的,要是让别人看见她和衣衫不整的程知礼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明天她也得上头条。
程知礼终于进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屋,锁上门之后,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一边活动手指,一边慢慢地逼近辛宥。
他打不过,也说不过白柳琉,难道还拿这只小鬼没有办法?
今天他就要把这只善于蛊惑人心的男鬼捏圆搓扁,为他碎裂的玉佩报仇雪恨!
辛宥的笑容早就从脸上消失,视线也收了回来,仿佛把程知礼当成了空气,转头就聚精会神地看上了电视。
这个叫电视的宝物很有意思,一群没见过的陌生人,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在四四方方的框架里动来动去,嘴里还绘声绘色地说着话。
原来岛外的世界是这幅面貌,外面的活人竟然会做出这么有趣的东西!
之前辛宥被程知礼抓起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的天彻底塌了,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陷在辛思鹭为他制造的深渊里,永远都出不来。
可只要白六出一现,就能将希望重新塞回他手里,用三言两语扫清了废墟,从容地告诉他,天没有塌,只是关着他的那座宅子塌了,他可以走出来看看外面没见过的漂亮风景。
白六。
光是念着这两个字,辛宥的心里便会像泉眼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勇气和欢喜。
程知礼见辛宥无视自己,气冲冲地站到他和电视中间,挡住他的视线,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呼喝。
“看看看,看什么看,我允许你看电视了吗?”
他抓起遥控器,用力按下电视开关,花花绿绿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辛宥的眸底也跟着一起暗下来,他面无表情,幽幽地盯着程知礼。
蓝头发,好讨厌。
程知礼解气了一些,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碎裂的玉佩放进抽屉里收好等着到时候带回去让专门的人修,得意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进了浴室。
等他这几天欠下的澡洗完,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甜甜,再来揉搓这只小鬼。
辛宥伸手去拿他扔下的遥控器,虚无形态的手掌却穿了过去,伸进了茶几里。
他收回手,沉下面孔,目光隐忍地盯着不再发出响动,也没有画面的电视看了一会。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程知礼淋湿全身,睁开眼伸手去拿沐浴露,却发现浴室狭小的空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不占地方,但非常碍眼的人影。
他一脸已然麻木的表情,无语地看着辛宥:“喂,你作为鬼,有点边界感可以吗?我在洗澡啊,你进来做什么?”
辛宥冷漠地命令他:“给我把电视打开。”
程知礼才不理他:“我就不,你爱看看呗,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我身材这么好,算你有眼福。”
他拿上沐浴露,挤了一泵,在浴球上揉出泡沫,转身背对着辛宥,正要往肚子上抹,忽然停下动作,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鬼的凝视怎么会这么有存在感,看得他身上哪哪都不自在。
一旦受到语契的限制的鬼根本离不开结契人,程知礼可以随心所欲地把辛宥圈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任何一片可以划分为空间的区域里。
比如说这个房间,这栋楼,这座城市,辛宥的自由全凭程知礼的话语决定。
但他没办法把辛宥赶出浴室,因为这已经是最内层的空间了。
要不把阴阳眼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