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十点，小胖子在欢喜身上烦躁不安地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嘴里哭着，眼睛四处寻找着。
他在找小瑞，或者是李太。
嘉嘉的哭声时大时小，但一直没有停过。其间丽芳奶也喂了，水也喂了，他吃喝不误，可就是不肯睡。
欢喜甚至还从衣柜里找了小瑞的一件外套出来披在嘉嘉身上。希望他闻着熟悉的味道能安静下来。
可他抓着衣服一把揪下来看了看，就扔在了地上，然后抻直了小身子 哭得更大声了。
这是对于智商受到侮辱的反抗吗？
欢喜把衣服从地上捡了起来说：“你给李太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这句话，嘉嘉顿时停下了哭声，睁着大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丽芳。小嘴还在轻轻地翕动着。
虽然丽芳知道李先生夫妇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看着嘉嘉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那努力睁大的疲惫无辜的双眼，还是拿出了手机。
电话一拨通，就听到李太焦急地问：“阿姨， 嘉嘉睡了吗？”
嘉嘉正张着小耳朵听着呢。丽芳说：“一直不肯睡。哭闹到现在。”
李太说：“我刚出来，马上回去。老赵，开快一点。”
丽芳说：“你也别太着急了。”
嘉嘉一直认真地看着丽芳，直到挂了电话，才啊了一声。
丽芳说：“你妈妈很快就回来啦，你听话，不要再哭了。好吗？”
他把手伸向了丽芳。
丽芳把他抱了过来， 他把头无力地靠在了丽芳的肩头。
丽芳说：“欢喜，他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欢喜走后，丽芳继续这样哄着嘉嘉，只觉得小胖子像只软体动物似的趴在了自己身上，暖乎乎的，慢慢的不动了。
等李太回洗完澡，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丽芳准备下楼。
李太又问：“你和小瑞联系过了吗？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丽芳说：“哎呀，手忙脚乱的，我给忘了、、、、”
李太忙看着嘉嘉，对丽芳摆了摆手，说道：“尽快联系一下吧。我这边事情多，没时间每天在家带孩子。”
丽芳点了点头，关上门下楼去了。
回了房间发信息给小瑞：“小瑞，睡了吗？ 李太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丽芳的本意是先把信息发了，等明天小瑞一早醒来看到就可以回复了。
没想到小瑞马上就打了语音电话过来，问：“姐，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呀？”
丽芳说：“李太今晚有应酬才回来，我在带嘉嘉呢。”
小瑞问：“好带吗？”
丽芳说：“不好带。他今天尿了我一身，还尿到我脸上了。晚上折腾到十点多才睡。”
小瑞说：“他是很顽皮的。”
丽芳问：“他以前也故意对着你尿过没有？”
小瑞说：“没有，他每次调皮内容不一样。有时候我给他洗澡，也被他浇一身的水。反正各种调皮。他想和大人玩，但是分不清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
丽芳说：“我今天打了他几下。”
小瑞吃惊道：“啊？你打他啦 ？那李总他们怎么说呀？”
不等丽芳说话，小瑞又说道：“保姆或婴育师打雇主的小孩是一个很忌讳很敏感的话题。上次嘉嘉扔包子，我还是当着你们那么多人的面呢，打了他几下手心都被说不对了。你这次怎么打他的呀？旁边有没有人呀？”
丽芳说：“在卫生间里，旁边哪有人啊？我打他屁股。”
小瑞说：“我和你说，不管小孩干了什么坏事，不管你多生气，千万不要对孩子动手，特别是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说不清。有些不讲理的父母会无限联想，然后冠上‘恶保姆’的身份，以后在家政公司都不好接单了。”
听到小瑞这么说，丽芳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烦躁 ，说说：“恶保姆就恶保姆吧。反正打都打了。”
小瑞又安慰丽芳说：“不过李太他们应该不会小题大作的。”
丽芳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呢？”
小瑞说：“我打算后天去的。”
丽芳说：“行吧，赶紧回来吧，嘉嘉除了你，就只有李太自己能带。我是真带不了。鸡飞狗跳的。”
挂了电话，丽芳去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已经十二点多了。
躺下就觉得有点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起来送完垚垚上学，新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李太和嘉嘉依然是六点半左右就下楼了，嘉嘉还是跑到厨房门口来大声叫：“姨！姨！”
丽芳也笑道：“你昨晚睡得香不香？”
嘉嘉笑得小白牙都露出了出来说：“香！”
说完就跑了。李太站在客厅中间等他。
丽芳从厨房里跟出来说：“李太，小瑞应该明天就回来了。”
李太只是问了一句：“家里的事情办好啦？”
丽芳嗯了一声。
早餐过后，李太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去了。
这一天，赵师傅送菜回来的时候对丽芳说：“我明天就陪叔叔阿姨回老家去了。李总应该会安排小刘接送垚垚，买菜的事情，看你是自己去买，还是让小刘买。”
丽芳说：“让他买算了。我上午要打扫卫生，也挺忙的。”
午饭时，宽敞的西餐桌上，只有李太带着嘉嘉坐在餐椅上用餐。嘉嘉坐着主位，李太而反坐在他下首。
母子俩都很安静，动作都很优雅地各自低头吃着饭。
离餐桌不远的落地玻璃窗外，秋阳高照，院子里的花木有着不同于春天的厚重，那绿早已不是春天那般清新淡雅，而是带着暮色的朦胧与灰败。
丽芳是喜欢秋天的。但是不太喜欢广东的秋天，大约是因为看不到丰收。
家乡的秋天是五彩斑斓的，是富饶的，丰收的，带着喜悦的。
这个时节，地里该收的瓜果庄稼都已经收获了，家里正是五谷丰登的时候，新收的小米熬出的粥黄澄澄的，香喷喷的板粟炖鸡、吃不完的红薯、南瓜和各种杂粮。
田野里已经开始种越冬作物了，还有那漫山的秋花和野果、红的黄的绿的树叶，远远望去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望着雇主家有些单调的院子里，丽芳有些想家了。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的那种空荡与飘零感，就是特别想家。
丽芳午睡起来后，看到嘉嘉还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身上盖着毛绒绒的小毯子，眉眼舒展，四肢呈大字形平躺着，姿势霸气十足。
多可爱的孩子呀，丽芳开始后悔自己打了他。
沙发那边，李太正低着眉眼，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若有所思。
连丽芳出来，都没有发现。
单蓉也上楼来了，正要开口和丽芳打招呼，目光一扫过去，见到嘉嘉和李太在客厅里，但闭了嘴，手里拿着抹布去了楼上。
她现在每天上午做常规卫生，下午就专门检查边边角角。
已经形成了规律，所以家里的卫生一直保持得不错。还能帮丽芳做点事情。
丽芳也去了院子里收衣服。
等用篮子提着衣服进来的时候，婴儿床上的嘉嘉突然睁开了眼睛，丽芳走上前去。嘉嘉冲丽芳咧嘴一笑，蹬了蹬腿，翻了个身。
丽芳对李太说：“嘉嘉醒了。”
李太起身说：“噢。我来了。”
嘉嘉在婴儿床里又翻了个身，睁大了眼睛四处看着，嘴里小声叫着妈妈妈妈。
李太走过来弯下腰，无限温柔地叫道：“嘉嘉，妈妈来了。我们去冲奶喝好吗？”
嘉嘉便朝妈妈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
丽芳去了地下室里，才刚开始整理衣服，手机就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李先生打来的。
那一头，李先生的声音如平常一样清亮、沉稳、温和地叫道：“大姐，我一会儿回去吃晚饭。”
丽芳回答：“我知道了。”
在丽芳挂断之前，李先生又说：“和小艾说一声，我接了莹莹一起回去。”
丽芳赶紧上楼来和李太说。
李太和嘉嘉并排坐在沙发上，母子俩一个人捧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着。一个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小口抿着。
李太听了，嗯了一声说：“家里还有牛排吗？”
丽芳说：“有。”
李太说：“用牛排做一个黑胡椒牛肉粒吧。”
李太又补了一句：“牛排肉嫩一点，莹莹喜欢吃。嘉嘉也可以吃。”
又回了地下室里边整理衣服，边在心里想着晚饭的菜单。一个黑椒牛肉粒、虾仁滑蛋、手撕鸭肉、小炒鲍鱼片、清蒸大黄鱼、香菇小油菜、蔬菜汤。
六菜一汤，份量少一点。
这一天，晚饭快做好的时候，见到李先生的车停在了院门外。
司机小刘先下了车，快步去照顾坐在后排的人下车。
莹莹先下车后，李先生才提着她的小书包从车内下来。
很快，莹莹就回头又从爸爸手里接过书包，自己提在手上欢快地朝院门口跑来。
丽芳在窗户里看到了急忙跑出去开门。
只见莹莹站在院外叫道：“阿姨！我们回来啦！妈妈和嘉嘉在家里吗？”
丽芳开了院门说：“在家呢。”
又叫了一声李总。
李先生嗯了一声，跟在莹莹后面进了院子。
小刘把车子调好头，开到地下车库去了。
嘉嘉听到动静，已经站在了大门口大声叫着莹莹、又叫爸爸。
李先生没有像以前那像回答：哎，儿子！而是一脸正色地问：“你昨天在家里做了什么坏事？”
院子里满眼都是绿色，一条通向大门的石板路在草丛中间显得白花花的。
莹莹自己提着小书包跑在前面，李先生紧随其后。丽芳关上院门后，走在最后面。
这会儿，听到李先生不怒不喜地问站在大门外的嘉嘉昨天又做了什么坏事？丽芳不禁放慢了脚步，想听一听他们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然而，嘉嘉却站在门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眨巴着眼睛望向院子外。一脸认真的模样。
莹莹笑着说：“你昨天尿在阿姨身上啦，还有地板上。爸爸回来教育你啦！”
等莹莹走近了，嘉嘉才把目光从院子外收回，问：“垚垚呢？”
李先生说：“哥哥在学校呀。他要晚上才回来。你先说说你昨天做什么坏事了？”
嘉嘉朝后慢慢退着，退到了大门内，又趴在门框上，露出圆圆的小脑袋看着爸爸和姐姐换鞋。
丽芳帮着莹莹换了鞋进屋，准备去炒最后一个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