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边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已经过了午睡时间。
垚垚和莹莹两个孩子在车上睡了一会，这会兄妹俩并排坐着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李先生夫妇俩坐了一会，李先生夫妇开始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
客厅靠南边，文嘉在婴儿床里睡着正香。月嫂小昕守在旁边。
垚垚看了李太一眼，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到很小。
莹莹不满地看了哥哥一眼，伸手就把遥控器拿在了手上。又看了看一旁闭着眼睛的父母，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又默默地把遥控器放在了茶几上。
午后的空气闷热，院子里树上的蝉不耐烦的叫着。客厅开着空调，凉爽宜人，安静温馨。
度假回来，雇主继续休息。保姆却有更多的家务等着要做。丽芳轻手轻脚的忙碌着，生怕打扰到了他们。
一会，李先生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电视画面，垚垚紧张飞快地看了父亲一眼。莹莹则无知无觉地盯着电视，胖胖的小圆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她已进入忘我的境界。
李先生并没有责怪孩子们看电视，只是轻轻拍了拍身旁妻子的手臂，伸手朝天花板上指了指。示意李太上楼去休息。
垚垚扬起了嘴角，夸张地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微微张开嘴，长长呼了一口气表达着瞬间的放松。
小昕看到他的动作，悄悄笑了起来。
李太轻轻摇了一下头，索性靠在了丈夫肩膀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李先生侧过头无可奈何的看了妻子一眼，故作端正地把上半身挺得更直了，还煞有其事地把两只手撑在了自己的两条大腿上。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样会让李太靠着更舒服。
丽芳一刻不停歇地忙到晚上快九点，直到躺在床上，才感到了身体的疲累。
也才有时间拿起手机，看到李小姐发信息说让丽芳明天做早餐。
看来晚上又不回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李先生打电话回来，让丽芳准备一下，跟着他去一个朋友那里做饭。
这可是头一回，丽芳说：“那下午接莹莹怎么办？”
李先生说：“小艾会去接的。去我一个朋友那吃饭。你去帮帮忙吧。”
丽芳赶紧告诉了李小姐。让她准备晚饭。
下午四点左右，李先生回来了一趟。李太正好出门去接莹莹。夫妻俩只打了个照面。
李先生上楼换完衣服，丽芳带着自己的围裙和刀，就跟着去了。
这把刀丽芳用了六年了，用顺手了。换了别的刀都不习惯。
到了地方，丽芳看到了以前在2202见过的那个外国友人。
不是他家里，更像是一个小型会所。丽芳粗略看了看，只有四五个包间和一个大厅。
大门很小，门前还种着几棵竹子。门楣上黑底白字写着水墨院子。
如果不是熟人，根本不知道这地方是干嘛的。
大厅不是吃饭的地方，迎面是前台，其他两面墙是酒水展示区。
前台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脸上粉脂不施，清水出芙蓉的样子，一见到李先生就甜甜的叫着李总。
后厨有一个厨师和一个打下手的大姐，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是服务员，今天那大姐休假了，于是丽芳就来了。
李先生一到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在每个包间和厨房里自由活动。
厨房和服务员女孩也和他挺熟悉的，他在问他们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这是他常来的地方。没准这里就是他平时的食堂。
因为厨师对丽芳说：“李总喜欢吃煲仔饭和清炒油麦菜。”
这是丽芳不知道的事情。他不是一直喜欢吃西餐吗？
或许人本来就有很多面吧。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不同的那一面。
丽芳去了就一直呆在后厨。严格来说这里有两间厨房。一间中式一间西式。
今天用的是中式厨房，做的中餐。不过，也算中餐西做了。
因为每一道菜出来后，小姑娘都进行了摆盘。而且菜的份量很少。
说是来帮忙，其实厨房已经准备了多半了，一些主菜厨房都已经处理过了。丽芳就是帮忙洗和切一些小炒的配菜。帮忙洗洗锅，收拾一下台面，洗盘子之类。
厨师不允许中间的不锈钢台面上有任何残渣、水渍和食材边角料。一律用完就马上清理干净，丽芳跟在他后面不停的收拾。
一直到做完饭后出来，丽芳才知道张小姐也来了。
每一个包间靠走廊都有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窗，没有任何遮挡物。
丽芳从厨房出来，穿过那条走廊的时候，就见到了李先生他们吃饭的包间里面有张小姐。
依然是明眸皓齿，披肩波浪发，一身简洁的衣裙。看起来清爽干练。就坐在李先生旁边的位置上。
席间大概有十来个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很年轻，虽然李先生四十了，但坐在他们中间也不显大，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里面的人说话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只能听清楚零星几句。
但每个人的神态和举止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们在喝酒，在小声交谈着。
李先生喝完一杯酒后，旁边的张小姐顺手就给他又倒上了。李先生并不在意，微笑着和另外一边的朋友说着什么。
多看不礼貌，丽芳顺着走廊去了前台那边。装着在酒柜前欣赏那些酒的样品。
其实丽芳根本看不懂，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不多时，服务员姑娘走过来小声说：“大姐，吃饭了。”
跟着姑娘去后厨时，丽芳问：“这里生意好吗？就这么几个包间。”
小姑娘回头莞尔一笑，温柔的回答：“我们这里只做熟客，同一时间段只接受一桌客人。如果李总来的话，就不接受别的预订了。”
丽芳再次看向包间里，张小姐正起身和别人在碰杯。席间的人面上都带着微笑。像一帮老朋友聚会。
吃饭的时候，除了厨师和服务员，还有一五十多岁的男子。丽芳有些好奇的问：“刚才没有见到这位呀。”
厨师说：“这是我们这里的推拿师。”
丽芳对于这类话题向来敏感，立马打住不问了。
吃完饭，丽芳看看包间内酒意正酣，便出了门在外面闲逛。
在到处灯火辉煌的深圳，这条街并不繁华。反而还有些黯淡无光。
沿路的商家都很吝啬，门脸招牌很随意，有些就像是写手上去的。而且连灯也舍不得开几盏明亮一点的，多数门前只有一两盏幽暗的小灯。或许，走进去才能看到别有洞天吧。
转了一会，担心李先生宴席结束找不到自己，又回了店里。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
李先生从走廊里出来，看一眼丽芳，又问前台：“你们吃饭了吗？”
前台小妹回答：“吃过了，谢谢李总关心。”这嘴甜的。
李先生在前台转了一圈，说：“把大门关上吧。”说完又回了包间。
前台的美女去关门，丽芳去了后厨。
坐在里面聊天，刷手机。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李先生出现在厨房门口说：“大姐，我们回去吧。剩下的让他们收拾。”
丽芳拿起自己的围裙和刀，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刚才那些客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张小姐和以前见过的那个外国男士。张小姐手里还提着打包的饭菜盒。
张小姐关切的问：“李，你喝酒了，要司机来接你们吗？”
李先生说：“不用了，大姐开车。”
那位男士说：“我们的代驾来了，走吧。”
两人挥挥手走了。剩下丽芳和李先生当街站着。李先生看着张小姐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丽芳说：“我们也叫个代驾吧？”
李先生没有回答，直到张小姐他们的背影转过一个弯看不到了，才说：“走吧。”
说完就大步走在前面。没多久就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直接去了后排坐下了。
什么？到底是在等代驾来？还是真让自己开车呀？
剩下丽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周围过于安静。
过了几分钟，还没动静。
丽芳好奇的打开后排车门，李先生靠在后背后，伸手把钥匙递给丽芳说：“上车啊。”
看来他今晚喝了不少，从说话声音能听得出来。
丽芳畏畏缩缩地说：“我不敢开。”
李先生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又从车里出来，走到驾驶座这边说：“上去。”
深夜、豪车、微熏的老板、新手女司机，不太好吧？
丽芳说：“还是叫赵师傅来吧。”
李先生说：“没事，我坐在副驾，上来。”
丽芳说：“我不敢开！哎呀真是的！叫个代驾也花不了几个钱！”
李先生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扶着车门看着丽芳。这样子倒像赵师傅每次照顾他上车时的动作一样。
可惜这不是服务，而是命令啊。
丽芳心一横，上车系上了安全带。也不会调节座椅，如果摸索一下肯定也会调，主要是不好意思摸索。
就这样吧，不调了。
李先生把车子打着火，按了一个按钮，座椅开始自动调节起来了。
他关上车门后绕到副驾坐下，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说：“走吧。”
丽芳侧过脸看着他，不满地说：“你和我说一下注意事项呀！”
李先生说：“小刘没跟你说过吗？”
丽芳说：“那辆车和你这辆不一样！我开驾校的车最熟练！”
李先生从座椅上直起身子看了看，又靠了上去，耐着性子平静地说：“车都一样。”
一样就好，丽芳不那么害怕了。挂上档倒车。
出停车场就费了一番周折，晚上灯光下，丽芳看不清那些指示箭头。问李先生，他低着头边看手机边说：“那边。”
丽芳问：“哪边啊？”
回答丽芳的只有沉默，丽芳也懒得问了。多绕了好几道弯，终于出了停车场。
还好，这个时段路上的车不多。丽芳慢慢开着。过红绿灯路口的时候绿灯还剩六秒，怕通不过，决定停下来等下一次。惹得后面一辆车开始鸣喇叭。
丽芳有些紧张，看着还剩两秒，犹豫着要不要走？
李先生说：“别理他。”
后面的车子连按了好几次喇叭，看到红灯亮了，终于死心了。
又一次绿灯亮起来的时候，过了路口，后面那辆灯在后面不停闪灯。丽芳心里慌得一批，不知所措。
李先生说：“看前面，开你的，别管他。”
没有开导航，丽芳也不认得路。他开始指路。
不知道开了多久，到了另外一个路口的时候，李先生让丽芳把车开进了一条辅道。
不久，李先生说：“靠边停一下。”
丽芳看了看周围，只看到路两旁的树。他让在这里停下？喝多了想吐啊？
丽芳赶紧把车停下，还记得打开双闪，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李先生。
李先生一脸不解的看了丽芳一眼，伸手接了过去。
一下车对丽芳说：“把导航打开，自己慢慢开着回去吧。”
丽芳坐在驾驶座上一下懵了。
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呀？”
李先生说：“把你手机给我。”
妈呀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丽芳也一脸不解。解锁后把手机递给，他很快就打开了导航，又对丽芳说：“慢慢开回去，如果不敢开到车库就停在小区外面的路边上。”
说了这么一句，弯腰把手机递进车内，关上了车门。
丽芳在车内长长的透了一口气。听着导航提示，关了双闪慢慢启动车辆。
原来，深圳夜晚是这样的。灰白色的马路上不时有车辆开着刺眼的车灯急驰而过，也许是准备回家，也许是奔赴下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辅道两旁的树枝遮住了原本就昏暗的路灯。丽芳一边缓缓启动车辆，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李先生。
见他站上了路边绿化带的水泥边沿上看着这边。并没有蹲下去呕吐呀。
这半夜三更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坐自己开的车了。
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虽然丽芳记不得这句原话，但很肯定自己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回想刚才一路开过来，虽然慢了点，紧张了一点，但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呀。有这么差吗？
不坐就不坐吧。丽芳轻轻踩了一下油门，车子箭一般朝前飞去，又急忙点了点刹车，总算是稳住了。恢复了缓慢行驶。
虽然半夜把喝过酒的老板扔在马路上不太好。
这么晚了，不知道李先生还要去什么地方？或是想自己走路回去？也许是当着自己的面不好意思吐，等自己走了后吐个痛快？
反正是他自己主动要求下车的。管他呢？丽芳专心开起车来。
不知不觉，导航播报到了小区门口。
许是夏夜漫长炎热，两个保安都在岗亭外面站着。大概记得李先生的车牌，老远就满脸堆笑的打开了自动升降杆。丽芳尽量平缓地驶过。
因为地下车库的入口是一个很陡的下坡。所以车库自然是不敢去的。只能把车停在别墅院子外的马路边上。
所幸，靠边30公分停车是丽芳擅长的。
丽芳开了门进客厅，马上有一个黑色影子推开后面的玻璃门进来了。
丽芳心里一紧，马上打开灯，原来是管家李小姐。
李小姐说：“大姐，这么晚才回来呀？”
丽芳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说：“嗯，这么晚还没睡？”
李小姐面带微笑说：“睡不着，在院子里坐一坐。怎么是你拿着车钥匙？”
丽芳说：“嗯，李总让我拿一下，我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丽芳累坏了，洗完澡衣服也不洗，就躺下了。打开手机里的监控App看了看莹莹房间里。
小丫头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床上，腰上缠着小毛毯睡得正香。
人是自己扔在半路的，没听到李先生回来的动静，丽芳还真有点睡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