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打扫完公司坐公交车回到别墅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沙发上散落着一些小玩具，餐桌上依然放着李太和莹莹早上和中午用过的碗筷，还有两盘剩菜。
丽芳又进了厨房，厨房桌上的碗盘倒是都洗干净放在了碗架上。炒菜的锅没有洗，灶台上还残留着油污，水池底部很多厨余垃圾，饭菜残渣。丽芳打开水龙头，又打开下面的橱柜门，摸到垃圾处理器的开关按了一下，那些垃圾就顺着水流下去了。丽芳疲惫的双手撑在台面上，直到处理器里咣咣当当的声音变成了嗡嗡声和水流声，才关了水龙头和处理器。
返身回餐桌边把那些碗盘一股脑收进厨房水池里泡着。两盘剩菜也倒掉了，气温高，没有及时放进冰箱的菜害怕吃了坏肚子。
又从冰箱里拿出今晚要用的菜放在台面上解冻。才急急忙忙去了二楼把衣服收下来拿到了洗衣房。
做完这些，丽芳才返回厨房安心的开始做晚饭。
一会，李太和巧云带着莹莹回来了。应该是上完早教课了吧。
李太带着孩子在客厅休息。
巧云来到厨房喝水，问丽芳：‘姐，去公司打扫累坏了吧？’
丽芳收拾起有点乱糟的心情，微笑着回答：‘还行，今天是第一天，稍微累一点，以后应该就好了。’
巧云也笑着说：‘是的，打扫卫生就是第一次仔细打扫一遍，以后心里有数了就轻松了。’
丽芳心里很认同她说的。
看着巧云洗了个苹果站在一旁边吃边和自己聊天，丽芳很想说让她以后帮忙把餐桌上的碗筷收进水池泡着。
自从她来上户这几天，自己又是帮她哄孩子睡又是帮她拖房间的地板，她除了笑着说谢谢，属于丽芳的活她是一点没沾过手。
丽芳不相信以巧云的眼色，会想不到碗筷要泡着才好洗。
就像现在，自己忙着做晚饭，她却心安理得站在旁边吃着苹果聊天，也不会帮忙哪怕剥一棵葱。
丽芳犹豫要不要开口，巧云又说：‘姐，你今晚不用帮我哄孩子睡了，这是我的工作，再说你也累一天了。’
丽芳心想，你对自己的工作倒是很尽责，可八点半你要送小薇呀，这不等于白说吗？
丽芳问：‘你不是要送小薇吗？’
巧云轻描淡写地说：‘不送了，我今天和李太说了，送小薇影响我本职工作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家里就这么几个干活的人，哪有完全不用配合的？
丽芳只能在心里佩服她硬气。幸亏自己刚才没说让她以后帮忙泡碗的事。
不过，自己去公司打扫卫生是拿了补贴的。这么一想，丽芳心里马上就释怀了。
巧云又站那说了几句闲话，丽芳忙得团团转，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注意。
吃完晚饭，丽芳打扫时，仍帮巧云把房间拖了，顺手的事，要不了几分钟。
下一楼看到沙发上散落的那些玩具时，丽芳本想收拾一下，可一转头看到玩具区也一团糟，于是，笑着对一旁陪孩子玩的巧云说：‘巧云，把沙发上和玩具区收拾一下啊。老板看到了不好。’
巧云看了丽芳一眼，和风细雨的说：‘没事，先放着吧。’
这一天，丽芳收拾屋子，又把烘干的衣服叠好，八点半送小薇出了院门，就回房睡了。
送小薇的活绕了一圈，又交回给了赵师傅，丽芳看他也累，每天早上送完垚垚和李先生，就去采买。然后就随时待命，下午接回垚垚，晚上再送完小薇才算告一段落。
如果是李先生晚上应酬完让他去接，还得跑一趟。但丽芳从来没听赵师傅抱怨过。
隔了一天，又该去公司打扫了。
这天吃早饭时，李先生说：‘大姐，你一会坐我的车走吧，免得绕到学校。’
等他吃完饭喝茶的功夫，丽芳急忙把他们父子俩的碗收去厨房洗了。
车子开出小区时已经七点半都过了，这个时间路上车还不是很多，等到快八点时，就会塞车了。李先生每天那么早去公司，可能是为了避开高峰。
坐李先生的车次数并不多。但也还记得以前他开车的情形，就跟探险似的。满脸不耐，车里放着爵士乐，在马路上左超右赶，一路突击，任何车辆休想加他的塞。而且常常车速快到让丽芳捏把冷汗。性格里的戾气暴露无遗。
如今再次坐进车里，开车的仍是那个男人，冷峻的面孔，表情沉静专注，双手随意优雅的搭在方向盘上，清越悠扬的古筝曲在车内缓缓流淌着。车行匀速平稳，车内一派安静祥和。
丽芳是看着这个男人成熟稳重起来的。或许是因为年岁渐长，或许是因为历经世事，又或许，是李太的不问俗事淡泊随性造就了他？
正想着，前排的李先生冷不丁开口道：‘那些布单盖回去了吗？’
丽芳从思绪中惊醒，回答说：‘没有。’
李先生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又问道：‘为什么？’
丽芳说：‘我看有灰尘，就洗了，后面我走的时候还没干透。’
李先生说道：‘了解。’
丽芳本来想问要不要去盖上？想到李先生上次让自己泡茶的事，终究没有开口。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人整天在你耳边叨叨一件事你却可以做到巍然不动，有人只需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却能让你铭记。
又一次停下等红绿灯时，可能是觉得有点无聊，李先生再次开口了：‘在公司习惯吗？’
丽芳说：‘习惯，面积有点大，前天打扫到下午三点多，以后应该能早点回去吧。’
李先生侧了一下头，问道：‘面积有点大？’
丽芳以为又说错话了，改口道：‘也不是很大，主要是会议室那些椅子缝隙里面我前天都擦了一下。’
李先生没再说话，开始打电话。
接通后，车内响起了孙小姐甜美的声音：‘李总，早！’
李先生说：‘你们给我家里这个阿姨怎么安排的活？’
孙小姐说：‘打扫你办公室和会议室。’
李先生冷冷的说：‘是我的中文表达有问题吗？’
孙小姐解释道：‘你没问题。我和行政部说了阿姨只打扫你的办公室，他们说这样就还要找个人，浪费人力成本。’
李先生冷笑一声说：‘他们还知道成本？你问问他们，每年光文具用品的浪费就以多少万计！怎么，现在来我这找感觉啊？’
孙小姐马上说：‘我知道了，我马上和他们说。’
李先生没有说话，挂断了电话，然后说了一句英语。
中文丽芳全部都听懂了。意思就是给了自己补贴，还是另外要找人，又得付一份工资，就是浪费钱了。
那如果只打扫李先生的办公室，自己可以不要补贴啊。于是，丽芳开口道：‘李总，算了，不要给我补贴了。’
李先生突然轻笑了一声，丽芳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
隔了一会，李先生才又说道：‘你好好干活就行了。’
丽芳很识趣的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在想那个传说中的补贴到底还给不给自己？
一路再无话，在地下车库同乘一辆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外面的人却没进来，只说道：‘李总早，我等下一班。’
李先生也不多话，按了关门键，电梯继续上行，到了20楼，电梯门开了，李先生率先大步迈了出去。
丽芳跟在后面走出电梯，前台还没上班，却看到胖大姐提着一个黑色大垃圾袋迎面走来。
胖大姐并没有和李先生打招呼，等走到丽芳身边，一脸兴奋好奇的睁大眼睛问：‘你怎么和他一起上楼？你开车来做保洁？’
丽芳着急的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先干活去了。’
上到21楼，孙小姐已经来了，笑着对丽芳说：‘阿姨，你先打扫李总办公室吧。’
说完打开了办公室，丽芳准备先把垃圾袋换了。到处找不到新的，于是又准备下楼，去那个储物室拿。
刚一转身，前天那个美女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来了，站在门口对丽芳说：‘阿姨，你以后打扫李总和孙助理的办公室就行了。’今天没有笑，声音也不如前天甜美，有点干巴巴的。
丽芳有点怕她迁怒自己，所以不太敢看她的脸色，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好。
满怀心事去了储物室，还在外面就又听到胖大姐的声音：‘真是见了鬼了，这活越安排还越多了，刚才小刘说今天连会议室也归我了。’
另一个声音说：‘你还不知道？人家是李总家的保姆，只打扫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胖大姐说：‘什么？李总家的保姆？难怪我今天早上看他们同时从电梯里出来呢。问她还不肯说。’
丽芳听出来了，另一个声音是前天的瘦大姐：‘那就对啦，人家只伺候李总一个人。’
丽芳站在门外，想等她们说完再进去。避免尴尬和冲突。
只听胖大姐说：‘那还要她干嘛？昨天我还以为她不干了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还不如不来呢。’
瘦大姐又说：‘不来？不来你去给李总刷马桶？’
胖大姐说：“这活我可干不来，我不会拍马屁！”
里面的两个人笑了起来。
丽芳听得火冒三丈，推开门进去说：‘你们不刷马桶？那公共洗手间不是你们刷？我给李总刷，你们给所有人刷！谁比谁高级？’
屋内果然是胖瘦两大姐，吃惊的看了丽芳一会，两人又互相看了看，胖大姐脸色变了几变，挤出一点笑意开口说：‘说你刷马桶又不是什么坏事，工作职责。’
丽芳懒得再和她们多说，‘碰碰碰’挨个储物柜打开找垃圾袋。
瘦大姐平缓的说：‘你在找什么？’
丽芳没好气的说：‘垃圾袋！’
瘦大姐打开一个储物柜，丽芳拿了一卷垃圾袋走了。
上到21楼换了垃圾袋，用手一拧休息室的门，锁着。
于是丽芳先打扫沙发区和办公区。
大概九点半左右，李先生一身运动服满身大汗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对丽芳说：‘进去打扫吧。’
丽芳带着所有清洁工具进了休息室，把门关上了在里面打扫。
前天时间太紧张了，还有床头靠背后面、床底、跑步机底下、衣柜里面都没清理，丽芳决定今天好好深度打扫一下死角。
干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地板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一个女高音：‘姓李的，你给我出来！’
李先生的前妻钱小姐，丽芳听出来了。
只听到李先生吃惊的声音传来：‘君君，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一个稚嫩的小女孩说道：‘爸爸，我感冒了咳嗽。’
李先生说道：‘孩子感冒了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钱小姐道：‘孩子要爸爸，我就带她来啦！怎么？你不是她爸爸呀？我带错啦？’
李先生没有接她的话，问道：‘君君，你发烧吗？’
小女孩说：‘不发烧，咳嗽，嗓子疼。’君君应该是七岁左右，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很清楚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只听李先生放缓了语气说：‘疫情期间，小毛病去医院太麻烦了，既然不发烧，让她吃点药多喝开水，先观察一下。’
只听钱小姐说：‘太麻烦了？君君跟了我，你就不管了对吗？我告诉你姓李的，我和你虽然离了婚，可你对君君仍然有做父亲的义务！’
李先生说：‘你当着孩子说这些干嘛？’
钱小姐说：‘怎么？你做得我说不得啊？’
李先生说：‘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钱小姐：‘我来让你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别想着随便给孩子吃点药，我让你和我一起送孩子去医院！’
李先生说道：‘都说了现在去医院很麻烦，确定只是感冒先吃药观察。’
钱小姐说：‘我知道，你现在又有了女儿，连带君君去医院都嫌麻烦了，那垚垚跟着你岂不是更大的麻烦？也对，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你不想要可以把儿子也给我啊。’
只听李先生冷笑道：‘孩子跟着我，家里除了后妈，其他全是亲人。跟着你嘛，以后你再结婚了，孩子面对的除了你剩下的全是外人。’
这时，听到孙小姐的声音：‘李总，钱小姐，需要喝点什么吗？’
李先生说：‘君君感冒了，咳嗽嗓子疼，你去医药箱拿点药给她吃。’
孙小姐温柔的说道：‘走吧君君，阿姨那边有很多好吃的零食哦。’
接着丽芳听到了脚步声和关门声。
外面的两个人似乎不知道休息室有人，丽芳呆在里面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道是该出去呢还是继续待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