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育婴师丽芳给莹莹洗完澡后，听到雇主李先生夫妇俩还在一楼客厅喝茶说话，虽然还是李太说得多，但李先生的话相比以前要多了些，语气也体贴了，不似一贯冷峻。
八点半家教小薇下楼时，李先生说：‘赵师傅在外面等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小薇清脆甜美的回应：‘谢谢李总，拜拜小艾姐。’
李太淡淡道：‘拜拜。’
突然，听到垚垚在二楼叫道：‘姐姐，干脆别回去了，住在我们家吧。’声音很大，应该是趴在二楼栏杆那里。
李太轻笑道：‘老公，你看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
李先生也笑着说：‘你赶紧洗澡睡觉去。’
丽芳听到李太轻轻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隔了一会，就听到客厅关灯的声音，李先生夫妇边上楼边说话。李先生现在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若是以前，才晚上八九点，他不会上楼，而是外出。至于什么时候再回来，那就不一定了。
丽芳躺在床上边哄莹莹睡觉，边替这个家感到高兴。
垚垚越来越活泼调皮了，这才是小男孩该有的样子。
莹莹也会有水平更高的阿姨来带她了。可以教她更多各方面的知识，不止文化。为人处事，生活习惯，接人待物，甚至用餐礼仪和平时的行为教养，都需要从娃娃抓起。
最开心的是自己工作稳住了，不必日日在内心纠结下半年找工作的事了。
这一夜风平浪静，过于美好。
第二天早上七点，住二楼的三个人难得一起下楼了。
丽芳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浇院子。见到他们下来，丽芳也没回屋。
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李太却拉开玻璃门，站在门口冲院子里叫：‘阿姨，你来一下。’
难道是早餐不合胃口？
丽芳边想着，边洗手关了水龙头进屋。
‘阿姨，你把二楼那间空房收拾一下，我妈妈要来住几天。’
李先生喝着牛奶，表情平静，没说话。
丽芳回答：‘好。’
二楼除了主卧，就剩两个房间，一间垚垚住，另一间谁来谁住。保姆来了保姆住，现在黄老太太来，自然她住这间了。
垚垚问李先生：‘爸爸，阿姨说谁要来住？’
李先生说：‘以前来过咱们家的。小妹妹的外婆，你也叫外婆。’
李太笑着说：‘还给你买过衣服的呢，忘了吗？’
垚垚低下头不说话了，慢慢吃着一个叉烧包。这么大的孩子懂事了。知道这个外婆不是自己和君君的那个外婆。
饭后，李太就出门去接黄老太太了。
丽芳一直在床边守着。等到八点莹莹醒了，喂她吃完早饭，才带着她一起上二楼收拾房间。在丽芳心里，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其他都往后靠一靠。
黄老太太是十点多钟来的。带了一个大行李箱，还有几箱水果。
依然是那么热情，那么周到礼貌。
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的说：‘哎呀阿姨，不好意思来给你添麻烦了。’
丽芳微微笑着说：‘不麻烦。’
接着在丽芳去帮她提行李箱时，又坚持要自己提，丽芳一个40出头的人，能两手空空走在前面，让一个60多岁的人提着那么大箱子上楼梯吗？肯定是不能。再说李太也不会答应呀。
丽芳看她这势头，应该不是只想住两天。
为什么呢？
因为丽芳给她把行李箱提上二楼的房间后，黄老太太哗啦一声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把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在了衣柜里，又把毛巾，牙刷，牙膏，一股脑拿出来摆进了浴室。东西带的很齐全，衣服也足够多。
行了，既然是人已经来了，自己也说了转回家务岗，那就从今天开始少管莹莹，以干家务为主吧。
丽芳边这么想着，边就下楼了。见李太带着莹莹，丽芳就收拾早餐的餐具，准备午饭。
丽芳洗好盘子，冷不丁一回头，见到黄老太太眼神犀利的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心往上一突，差点尖叫。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尴尬的朝她笑了笑，说：‘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黄老太太一笑：‘没事，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可看你干活这么麻利，我又插不上手。小艾能请到你这样的阿姨，也是她的福气哟。’
丽芳不知怎么回答，笑了笑。
黄老太太又去客厅到处看了看，地下室储藏室和洗衣房，连前后院也没错过，全部走了个遍。
当发现那两台专门洗内衣内裤的洗衣机后，爬到一楼来问丽芳：‘阿姨，他们的内衣内裤不是手洗的吗？’
丽芳见旧事又重提，不想多纠缠，轻描淡写说：‘嗯，有专门洗那些的洗衣机。’
黄老太太说：‘那几件小衣服顺手就洗了，又花不了多少时间，还用花钱买几台洗衣机？真是不会过日子’边说边摇着头，满脸无奈的表情。
确实顺手就洗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谁顺手洗？
于是，丽芳没再说话。
黄老太太像是来检查的上级领导，又像是刚走马上任的地方官员在巡视自己的新领地。
是的，黄老太太这次来，和以前不同。以前只来过几次，每次来差不多李先生和李老夫妇也都在，所以黄老太太有些拘谨，活动范围也仅限一楼客厅和卫生间。
今天来，只有李太带着孩子和一个保姆在家，看得出来她很放松。
这些都和丽芳无关。丽芳只想把每个月的工资安安心心领到手。
想到工资，丽芳又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昨天和李先生夫妇谈转岗时，忘了说工资这事。
其实也不完全是忘了，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当时转育婴师岗带莹莹时，涨了1000元，现在转回家务岗要扣出来吗？可就算不是育婴师，按自己的服务年限，是不是也应该涨点？总之一句话，只有涨工资才会高兴，一旦要降工资，内心总是不太痛快。由奢入俭难呐。
下午快四点，李先生回来了。
当时李太在二楼，黄老太太和丽芳带着莹莹在客厅玩。莹莹和外婆还不熟，所以李太不在场的时候，仍然找丽芳。
李先生走到大门口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黄老太太，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妈，您来了？’就开始换鞋。
沙发上坐着的黄老太太就立马满脸堆笑的走到大门口说：‘小李，你总算是回来啦，妈妈都好久没有见到你啦，怎么好像又瘦了呢？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李先生笑了笑说：‘我整天瞎忙着哈哈哈。’
换好鞋，进屋陪黄老太太坐了一会，寒暄了几句，又给她倒了杯茶，就站起身说：‘我们今晚还有个应酬，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黄老太太失望的神情没有藏住。
李先生马上脸上带着歉意又说了一句：‘早就定好的，推不掉，没办法。’
黄老太太旋即脸上就堆满了笑，高兴的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来给你们带孩子的。莹莹，到外婆这来。’
莹莹朝她望了一眼，没有动。
李先生笑着看了看女儿，大踏步的上楼了。
李先生夫妇一起下楼时，两人都已穿戴整齐，虽谈不上盛装，也算考究。
特别是李太，一身酒红色的一字肩小礼裙配黑色名牌包包，站在一身黑色的李先生旁边，温婉娴雅的气韵冲淡了他周身的冷傲。
李太对黄老太太说：‘妈妈，我们有应酬，不能在家陪你吃晚饭了。’
黄老太太早已调整好了情绪，此时看到自己的女儿一身华服站在英俊稳重的女婿身边，高兴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大声说道：‘你们快去吧，别迟到了，不用管我。’
李先生环顾了一下客厅众人，对丽芳说：‘大姐，晚饭多做几个菜吧。’
看到丽芳点了点头。李先生又笑着说：‘妈，今天的晚饭只能让两个孩子陪您了，我们先走了。’
黄老太太哈哈笑着说：‘你们快去吧。’
李先生率先出了大门，伸手接过李太的包包，又打开她的专用鞋柜，问她要穿哪一双？
李太并着双腿坐在凳子上，伸手指了一双黑色高跟鞋，李先生用一只手拿出来，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地上，看她穿好了，又扶着她站起来，才把包交回给她。
又给自己拿了双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快速穿上了。冲黄老太太点点头，就顺着旁边的台阶去了车库。
黄老太太看到李先生夫妇下了车库，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的问丽芳：‘你们先生平时都是这么细心吗？’
丽芳突然很想呵呵笑，极力忍住了，带了微笑说：‘是的是的。’
黄老太太得意的说：‘哎呀，我这个女婿真是哪哪都好。’
已经四点半了，丽芳说：‘阿姨，我去做饭了，你看着点孩子可以吗？’黄老太太点了点头。
垚垚回来时，见到黄老太太，并不意外，但也没主动打招呼。
黄老太太看着垚垚和小薇进屋，笑着说：‘垚垚回来了？’
垚垚嗯了一声。
小薇马上微笑着问：‘请问您是莹莹的外婆吗？’
丽芳走过去说：‘是的，’又对黄老太说：‘这是垚垚的家教老师，小薇。’
小薇问好后，牵过垚垚的手笑着说：‘快叫外婆。’
垚垚不太情愿，但还是小声叫了。
吃饭的时候，小薇和垚垚陪着黄老太太，丽芳喂莹莹。
饭桌上，外婆不停给垚垚夹菜，嘘寒问暖，令他有点不太自在。小薇发现后，说道：‘阿姨，您让他自己夹吧，他已经是大孩子了。’
黄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小薇边吃边问垚垚一些学校里的事，又问他中午吃的什么？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垚垚慢慢才放松了。
吃完饭，小薇就带着垚垚上了二楼。
小薇的活泼热情和阿强不同。阿强对这个家里任何人都热络，就像中央空调，特别是对李太。
而小薇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围着垚垚一个人转，对其他人都是轻描淡写。尤其是今天，在家里没有大人的情况下，她不动声色的教垚垚基本礼仪，也在餐桌上适时化解了他的尴尬。小薇是真正用心对垚垚好。丽芳更加喜欢小薇了。
今晚莹莹还是跟着丽芳睡。
晚上八点半送走了小薇，不放心垚垚和黄老太太单独呆在二楼，又上去看了看。黄老太太已经房门紧闭了，垚垚正准备洗澡。丽芳交代他关上房门，洗完澡抓紧睡。他听话的点了点头。
自从玉芬走了之后，垚垚对丽芳的依赖又多了几分。很多生活上的事又来告诉她了。孩子心里门清，姐姐是管学习的，阿姨是管生活的。哈哈哈。
从二楼下来，已经快九点了，莹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丽芳马马虎虎给她洗了一下，抱着她放到床上没几分钟，小姑娘就睡熟了。
也好，这样丽芳正好安心去洗澡，不用总担心她醒了。
丽芳慢慢洗好澡，出来看莹莹熟睡着，想到明天可能更忙，索性又回卫生间把衣服也洗了。
晾好衣服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李先生夫妇还没回来。
丽芳也困了，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仿佛听到有人上下楼，可能是李先生夫妇回来了，丽芳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又带孩子又干家务，累了。恍惚中听到大门响了一下。在深夜里遥远又清晰。
丽芳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居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前面上楼的应该是李先生夫妇啊，那刚才为什么大门响？
百思不得其解。丽芳这个时候醒了很难再入睡，听到楼上传来了黄老太太轻微的鼾声。上次陪李太回娘家，丽芳就见识过黄老太太的如雷鼾声了。没想到在一楼都能听到。
丽芳烦躁得爬起来，神使鬼差般打开了房门站在黑暗的客厅里，鼾声更明显了。
突然，丽芳看到大门那边有光线透进来，丽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慢慢朝大门走去，发现那丝光是外面的路灯照进来的。大门没有关。
丽芳第一反应是进贼了，再一想，封闭小区，戒备森严，外人插翅难进。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把大门开了条大点的缝，想看看是不是李先生夫妇晚上回来忘了关门。门口他们的两双拖鞋都在。那是没有回来吗？
可大门是谁打开的呢？难道是自己送完小薇忘了关门？
丽芳从门缝里出来，站在大门口，夜风轻柔，天空几颗星子眨着眼睛，外面路灯昏暗。
丽芳准备回屋关上门。
一转身，听到车库那边传来动静，难道真进贼了？
丽芳往车库去的台阶上踏了一步，听到车库确实有动静。
丽芳又下了几级台阶，看到车库里停着的车子居然晃动着。
一个暗哑的男声说：‘宝贝，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半声娇弱嘤咛。
另外半声马上被吞没了，转为了呜咽，安静的夜色里响起更粗重的喘息和低吼。
透过开着的车窗，丽芳看到一个身影不断奋力起伏。
热烈又克制的声音持续着。
丽芳四肢发软，不敢呼吸，心快要跳出胸膛，扶着墙回了大门口。
站在门内，丽芳犹豫着要不要关门？
丽芳甚至无法确定车库里面的是谁？
站了一会，心跳和理智慢慢恢复正常了。丽芳关上了大门，回了房间，慢慢躺在了床上。
英俊孤傲的李先生，热情阳光的阿强，沉默如山的赵师傅，身姿曼妙的李太，美丽知性的孙助理，笑靥如花的小薇，还有那曾经缱绻的电话……
还有更多人的面孔一下子在黑暗中排山倒海浮现在眼前，丽芳感觉脑袋就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