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志忠突如其来的举动,好似平地惊雷,惊得众大臣面面相觑,李靖川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众人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顾志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辞官?
“顾大人,您这……”一位大臣忍不住脱口而出,满脸的震惊。
但顾志忠对周围的惊呼声充耳不闻,他表情凝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大殿正中央,转身面向女帝,然后“扑通”一声跪地。
“陛下,请原谅微臣的鲁莽,最后这个问题,臣要向陛下请教。”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肃穆的顾志忠,萧然面色冷峻,犹如冬日寒冰,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唯有双眸中隐隐透着冰冷的光。
她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讲。”
顾志忠将手中官帽轻轻放在一旁,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将军一生投身战场,为守护国家,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如今,他只带着三千人马辗转到北疆,先全力清剿匪寇,又马不停蹄抗击胡马。现在更是深入北库草原,一心要彻底粉碎胡马的野心。林将军虽身处困境,却以戴罪之身,为我大乾边关的长治久安拼尽全力。”
说到这儿,顾志忠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哽咽,但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陛下!臣斗胆请问,林将军即便遭受逼迫,几乎走投无路,却仍然毫不犹豫奔赴北库草原杀敌,如此忠心,天地可鉴,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顾志忠的话音刚落,萧然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煞气。
如今,林玄手握兵权,已经成功歼灭八万胡马。虽说这在大乾庞大的军事力量面前,还不算什么,但他的声望却在不断攀升,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
林玄说要去北库草原消灭所有胡马,萧然根本不信,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难道真以为自己能在北库草原上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显然是早就猜到会被召回京城,所以才找这个借口搪塞。
萧然心里明白,林玄是害怕了。本来想借李靖川的提议,召林玄回京,如果他敢违抗圣旨,就正好可以给他安个罪名......
可顾志忠的这番话......
萧然心中暗自叹息。这位吏部尚书执掌吏部多年,一向公正严明,大乾各地不少官员都是他举荐提拔的。
顾志忠的这席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在萧然心头,让她难受至极,却又没办法反驳,毕竟林玄目前所做的事,对大乾来说确实是有益的。
萧然努力稳住情绪,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开口:“顾爱卿的话,有其道理,镇北王自然是没过错。只是北库草原胡马数量庞大,林玄坚持前往清剿,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说着,她目光投向李靖川,问道:“李将军,你征战多年,对胡马也有了解,你说说镇北王这次深入北库草原,能获胜吗?”
李靖川心头一紧,赶忙恭敬回应:“陛下,依臣看,能消灭八万胡马已属大功一件。可北库草原胡马势力错综复杂,想全部剿灭,绝无可能!镇北王虽立下赫赫战功,但此次行动太过鲁莽。要是战败,不仅朝廷脸面无光,北凉也会陷入危机。”
萧然微微挑眉,追问:“这怎么说?”
此刻,顾志忠气得满脸通红,眼睛死死盯着李靖川,仿佛要喷出火来。
李靖川装作没注意,继续阐述:“大乾与胡马相邻之地便是北凉。过去几年,虽偶有小摩擦,但整体还算平静。如今镇北王带兵深入北库草原,要全歼胡马,定会引发胡马疯狂报复。一旦镇北王战败,胡马气焰嚣张,极有可能挥军直入北凉。如此一来,战乱又起,大乾刚享几年太平,怎能再承受战乱之苦?所以臣觉得,教训胡马适可而止,镇北王却擅自行动,未经陛下批准就去北库草原,难道是另有图谋?”
顾志忠实在听不下去,指着李靖川,愤怒斥责:“李靖川!你身为镇国大将军,竟说出这种是非不分的话!大乾的太平,哪一次不是将士们拼死换来的?胡马连年侵犯边关,野心勃勃,你居然说教训一下就够了?你觉得够,是因为你身处朝堂,不知边关百姓疾苦!你在京师享受荣华富贵,可曾想过边关百姓的悲惨?”
李靖川被说得面红耳赤,急忙反驳:“顾志忠!你别血口喷人,镇北王难道就能违抗朝廷命令?我看你……”
顾志忠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说道:“不同的人对事物看法不同。就像阳光,有人觉得温暖,有人却觉得刺眼。”
李靖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志忠转向萧然,大声疾呼:“陛下!言语能伤人于无形。臣顾志忠,就算丢了这官职,也要支持林玄进军北库草原,彻底消除大乾边关隐患!大乾曾经积弱,周边各国都想瓜分。经过几代人努力,无数将士牺牲,才换来今日太平。如今胡马犯边,将士们打了胜仗,士气高昂,却有人恶意诋毁镇北王,不顾边关百姓。拒北川那次胡马入侵,必定有内奸作祟!陛下一定要彻查啊!”
李靖川听闻,顿时吓得脸色如霜打的茄子,惨白无血,额头上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他慌了神,急切反驳:“顾志忠,朝堂重地,岂容你胡乱攀咬!你三番五次替那镇北王说话,是不是暗中得了他的好处?”
顾志忠气得双眼通红似火,怒发冲冠,指着李靖川的鼻子大骂:“住口!你这搬弄是非的宵小之徒!镇北王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你却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莫非要给镇北王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说,是不是你与胡马暗中勾结,妄图出卖大乾江山?”
此话一出,满朝大臣们纷纷转头,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一部分与李靖川交好的大臣,赶忙站出来指责顾志忠;而拥护顾志忠的大臣,也不甘示弱地回怼。
顾志忠悲愤交加,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小儿张健,五年前投身军旅,奔赴北凉抵御胡马。他曾寄信回家,信中详述胡马恶行,北凉百姓苦不堪言,男子被抓去做苦力,女子小孩惨遭凌虐。面对如此恶徒,若不奋力反击,如何能告慰百姓?难道要让百姓觉得大乾懦弱,任人欺凌?”
“这是我儿张健战死前寄回的信,大家都看看!”说着,顾志忠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举向众人。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已经褪色的信纸上,不见一个墨字,却布满了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显然其中还有孩童的手印。
顾志忠泪如雨下,悲怆高呼:“这封信,承载着百姓的血泪,凝聚着战死将士的不屈英魂!无数人的苦难都在这信中!你们可曾听到百姓的悲号?可曾看到将士们拼死奋战的身影?镇北王虽背负逆贼之名,却仍带兵前往北库草原剿灭胡马,试问,这等壮举,谁能不敬佩?”
顾志忠猛地站起身,一手挥舞着信件,一手指向李靖川:“你敢说不敬佩?”
李靖川吓得脸色一僵,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缓缓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顾志忠转身,又将手指向户部尚书王庸:“还是你不敬佩?”
王庸额头冷汗直冒,心里叫苦不迭,怎么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了。他赶紧低下头,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时,几位大臣神情肃穆,并肩走出,面向女帝,齐声说道:“陛下,臣等以为,顾尚书所言极是。”
萧然面色凝重,眼神在大臣们身上一一扫过,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顾尚书,戴上你的帽子吧。你和李将军皆是大乾重臣,对这事看法不同,实属正常。朝堂之上,本就应广纳众议。也罢,林玄虽为逆贼,但既然他执意前往北库草原与胡马一战,便由他去,就看他能否将功赎罪,为大乾边境换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