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渊做出个“请”的手势:“请回吧。”
汉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说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江栖月惊讶地看向裴寂渊,后者只是微微摇头。
接下来几个应聘者,也都因各种原因被裴寂渊问得干干净净:
有偷奸耍滑被前东家辞退的,有手脚不干净被邻里投诉的,甚至还有个赌徒想混进来偷师学艺的。
“你好厉害啊!这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裴寂渊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没什么。”
之前他给丞相办事的时候,提审的犯人不是穷凶就是极恶,单凭上刑也撬不开嘴,只能通过一些话术寻找细节和破绽,让他招架不住,才能老实交代。
跟那些人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直到晌午时分,一对母子模样的应聘者走上前来。
“老板好。”
年约四十的妇人行了一礼:“我姓周,在聚贤楼后厨帮工十年,只是……聚贤楼前几日倒闭了,这才没了活计。”
她拉过身旁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是犬子阿成,跟着我在厨房打下手也有五六年了。”
裴寂渊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突然问少年:“若油锅起火,当如何处置?”
阿成不假思索:“盖锅盖,或者撒上一把沙土。”
“为何不用水浇?”
“油锅有油,会浮在水上,火势反而更大。”
裴寂渊又问周婶:“聚贤楼是因何倒闭的?”
周婶叹息一声:“聚贤楼的掌柜的前两年因病过世了,现在接手的是他儿子。这孩子年纪小,没经验,店里的掌柜,账房先生就联合起来坑他,贪了不少钱。
楼里的厨子也因为这两人克扣银钱离开了,您也知道,这酒楼啊,厨子的手艺是顶顶重要的。换了厨子后这聚贤楼就一落千丈了,撑了两年,还是没了。”
裴寂渊转向江栖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成,那就你们了!”
江栖月拍板:“周婶负责处理食材,阿成管炸锅,月钱按日结算,包两顿饭。”
母子俩千恩万谢地应下,当即就系上围裙开始干活。有了他们帮忙,江栖月顿时轻松不少,终于能腾出手来专心调配卤汁和收银。
裴寂渊看人眼光很准,两人确实是有些帮厨功夫在的,特别是周婶,处理食材毫不含糊,又快又好,阿成炸东西的火候和油温控制得也很好。
傍晚收摊后,两人一路回家,走到离家不远的巷子口时,突然发现巷子口的水井旁倒着一个人。
“有人晕倒了!”
“这不是杂货铺陈家的媳妇吗?”
江栖月心头一跳,过去一看,还真是花娘!
她和裴寂渊走上前把人扶起来,送到了百草仙翁的院子。
“师父,这是我那边的邻居花娘,你看看她是怎么了,怎么晕倒了。”
百草仙翁把了把脉,眉头紧紧皱起,几针下去,花娘才幽幽转醒。
一见周围环境,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呀,这是哪儿啊,我、我得回去了,我不是在挑水吗?”
“别动。老夫的针法还没施完。”
百草仙翁按住她:“你这身体可是虚弱的不像话啊,气血两虚,月事淋漓,似乎还有特别深的寒症……是月子病吧?
还有整日操劳的脉象,心情郁结,这可都是折损命数的毛病啊。你再这么操劳下去,估计命都要没了!”
花娘的眼泪簌簌而下:“可、可我不能吃药,我没钱……”
“你家里不是开杂货铺的吗?总不至于吃药的钱都没有吧?”
江栖月皱眉问道。
花娘摇摇头,眼里满是绝望:“我不能吃药。我这是……不检点的病,我要是因为这个看病瞧大夫,会给家里蒙羞的,我会被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怎么就不检点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你这也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怎么就不检点了?谁说的?”
花娘的声音都在哽咽:“是……是我婆婆,她说不许我见大夫,说我这些毛病都是女人犯矫情,她家里丢不起这样的人……”
江栖月还没说什么,百草仙翁先不乐意了:“人得的每一样病症,都是有原因的。你身上这些毛病可是多得很,再不治就得死。是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花娘咬着唇,泣不成声。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月子病呢?是月子里没养好吗?”江栖月关心地询问。
“……我生小满的时候……是腊月天。我一直都是怕冷的人,可母亲不让我盖棉被,说我坐月子身上脏,棉被染上味道了不好洗。她也老是说屋里味道大,时常门窗都打开……寒症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江栖月听得心头火起。
又是胳膊的那个老太太,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百草仙翁听得也很生气:“你这寒症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哎对了,你是不是还喝了不少助孕的药物?”
花娘点点头:“我生了小满之后,肚子就再也没动静了。母亲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我也抬不起头。”
“那就对了,你体虚体寒,这毛病不治,怀得上才有鬼了!”
百草仙翁急得直拍大腿:“糊涂啊!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花娘浑身一颤:“您的意思是说……我怀不上,是因为……因为体寒?”
“你过度操劳,气血不足,寒症又极为严重,怀不上很正常,即使千辛万苦怀上了也坐不住胎。”
百草仙翁摆摆手,笃定地说。
花娘顿时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人一样,呆呆地流着泪:“难怪,难怪……我现在怎么也怀不上,哈哈……”
江栖月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她救花娘,只是一时善意,可也不是盲目的善良,是非不分。
按照花娘所说,都是她那个婆婆的错处。她磋磨儿媳,害得花娘月子里落下病根,受孕艰难,现在又以此为借口责难她。
不仅让她连日操劳,甚至还非打即骂态度恶劣,这更是不许她治病,说难听点,这就是害命了!
她再生气也没用,这事儿到底和她没关系。以后日子怎么样,还是得看花娘自己能不能硬气起来。
江栖月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裴寂渊轻轻给她倒了杯热茶:“我以为你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