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盼盼,仿佛还在家,盼盼和爸妈干完活回到家,弟弟看到爸爸跛脚从三轮车上下来,不知怎的,忽然说不要去上学了,要帮爸妈干活,爸妈急坏了,责令弟弟必须去上学,弟弟极不情愿的答应了。
弟弟读的乡中,是盼盼和姐姐曾经的母校,但这几年这所乡中换了一个好领导,抓起了教育,为了提高升学率,要升初三的孩子,都被早早地叫到学校补课。这么好的事,弟弟却不知道珍惜,已经在家闹了好几次,说要在家干活,不要上学。
盼盼见弟弟今天又不要上学,不得不拿起姐姐的风范,苦口婆心的教导他:“安安,干活真的很辛苦,你看姐姐的手,因为干活都受伤了,还是上学好。”弟弟看着盼盼的手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起身走开了,盼盼没有追过去。
迷迷糊糊中,盼盼又觉得中午快到了,要做饭了,但很快想到,自己的左手受伤了,不能用力,也不能沾水。
她想让爸妈早点吃上饭,又帮不上忙,心中正在懊恼,熙熙攘攘声音吵醒了她,有一个大站到了,有很多旅客正在上下车,原来,刚刚是一场梦。
睡醒的盼盼,她看着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风景,思绪也随着梦境,慢慢的飘远,她想起来很多事情,首先想到的是竟然是四妹。
前几天,盼盼曾和静文相约着回了一趟高中,学校的光荣榜上,盼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只有学校的名字和自己的姓名。
在光荣榜的顶端,学生的名字和录取学校旁边还张贴了个人照片,那些都是考入更好的大学的学生。当初,如果她按照靳老师的提议报志愿的话,她的照片也将出现在这里。
不曾为自己选了现在这所学校而后悔的盼盼,那一刻,为自己的照片没有出现在光荣榜里而遗憾,如果她的照片出现在这里,四妹也会看见。自己和四妹长得那么像,虽然盼盼知道,四妹看到照片,大概也会认为是巧合,但不知为何,盼盼却希望她看到。
自从那次见到四妹,盼盼的心中常常心疼四妹,也心疼三妹小昭。尽管她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很好,她们在新的家庭里,有人疼也有人爱,从物质条件上讲,她们比她过得还要好,但盼依然深深的心疼她们,心疼她们从出生就被迫和亲生父母分离,心疼她们父母缘浅。
盼盼比她们幸运吗?盼盼觉得她比两个妹妹幸运。
想到两个妹妹、想到自己报志愿时心态的变化、想到家里没有装修的房子、想到早早辍学的姐姐、想到爸爸时不时还疼的腿、想到爸妈脸上的皱纹…….这些事情冲淡了盼盼即将步入大学的喜悦,泪水不知不觉从她眼里流了下来。
盼盼有些敏感,也有些聪慧,这些让她过早的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也懂得了他人的身不由己,让她常常心怀悲悯。
她的眼泪,流的是她对至亲的哀怜、同情和深深的爱。
伍骁阳很快注意到这个高高瘦瘦女孩有些不对劲,他看到她尽可能的斜着身子,整个人深深的藏在窗户和椅背之间,又抬起那只用纱布包扎的手,遮住了脸,肩头在抖动。
伍骁阳的直觉告诉他,女孩在哭泣,不知为何,女孩哭泣的模样,让他的心中一片潮湿,他就像看到了刚刚历经过暴风雨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凌乱破碎,花枝东倒西歪,他为那些花感到可惜。
伍骁阳的心里莫名对这个陌生女孩生了怜惜之情,但也仅限于此,他并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这感情,大概也是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哭泣时,产生的悲悯吧。
伍骁阳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女孩,许久,女孩终于恢复平静,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女孩对面的乘客是一位老奶奶,她向女孩递过去了一张纸巾,女孩礼貌的接了,看口型,伍骁阳知道,这女孩说的是谢谢。老奶奶问了女孩什么问题,女孩回答了,老奶奶向女孩竖起了大拇指,但女孩和老奶奶的声音都太小,车厢又太吵,伍骁阳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火车快要到站了,北京西站是终点站,大家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伍骁阳人高马大,座位又紧靠走廊,便起身帮周边不少人从货架上取了行,然后,他看向那女孩,他希望那个女孩也向他寻求帮助,但是女孩眼睛却依然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伍骁阳不好贸然上前去打招呼,他也没有坐回座位,只站在那儿等着。
不少乘客拎着行李向车厢连接处走去,爸妈示意伍骁阳也走过去,伍骁阳站着没动,对爸妈说:“车还没停,不着急,我再这儿站会儿。”
车窗外已经看到北京西站交错纵横的铁路轨道了,女孩终于转过头并站了起来,伍骁阳以为女孩还沉浸在哭泣的悲伤之中,出乎他的意料,女孩并没有,相反,脸上还有微微的笑意。
是的,生活的苦让盼盼哭泣,却无法把她打倒,当她把泪水拭去,她将向生活展示她的坚韧和力量,还有她乐观的笑!
盼盼起身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是北京,她将在这里开启全新的生活。
盼盼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让伍骁阳心跳慢了半拍,还好他还没忘记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赶紧上前一步说:“这行李是你的吧?我帮你。”
伍骁阳的热情把盼盼从自己的思绪中带回来,她抬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生,她忙答复人家:“不用,谢谢。”
盼盼伸右手去拿编织袋,不成想,编织袋被行李架上的挡板卡住了,盼盼使劲向外拽了一下,编织袋竟有向下砸来之势。
伍骁阳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了编织袋,拿好递给了盼盼,盼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伍骁阳说:“谢谢!”伍骁阳看着她受伤的左手,问:“需要帮你拎吗?”盼盼对伍骁笑了一下,道:“不用了,谢谢。”然后便有些费力地背起了双肩包,右手拎起了编织袋。
伍骁阳看了看这个有些逞强,又独立且倔强的姑娘,没再说话,跟着人流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