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盼盼,成绩依然优异,但没能像初中那样,断层似的,遥遥领先。
高中汇聚了全县优秀的人,你聪明,有人比你更聪明;你努力,有人比你更努力;你读了一些书,别人不但读书多,还见多识广、一身才艺;你头悬梁针刺股,别人不但有科学的学习方法,还有名师指点、营养均衡的三餐,、愉悦的学习环境……
是的,这里竞争很激烈,但无论如何,盼盼把成绩保持在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高二下学期时,出了意外。
先出意外的是妈妈。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盼盼回家时,竟然看见妈妈在那张看不出颜色的旧沙发上坐着,行李和被褥放在一边,显然是刚刚到家不久。
妈妈怎么在家?她不是在市里打工吗?妈妈平时不舍得休息的,今天怎么回来了?
不管妈妈为何在家,妈妈在家,盼盼就很开心,她高兴的喊:“妈,你回来了?!”
沙发上的妈妈也冲盼盼笑,但妈妈的笑比哭还难看,盼盼忙上前,问妈妈怎么了,妈妈眼里噙着泪,摇了摇头,不说话。
坐在一旁的爸爸猛的站了起来,很生气的说:“不在他们家干了,请都不去了,怎么可以这么冤枉人?”
妈妈的泪开始落下来,盼盼不明所以的看着爸妈,爸爸气愤地向盼盼解释:“他们冤枉你妈偷钱!咱家穷,但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太欺负人了!”
在爸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盼盼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昨天下午,老板娘在收银台放了一万块钱,离开时忘了带走,再返来找,死活找不到。这期间,只有妈妈和另一个员工在店里,这期间也没有客人来。
在翻遍整个店铺无果后,老板娘便怀疑到了妈妈和另一个员工身上,二人为证清白,拉着老板娘查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但老板娘依然不信,怀疑她们中的一人,或者她们二人合伙,已经把钱送了出去,二人都喊冤枉,但百口莫辩。
另一个员工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晚上就收拾行李回了家,妈妈煎熬一宿,想到一家老小的生计,到底不舍得丢弃工作,一早又赶去店里,希望老板娘已经找到了那一万块钱,她能保住工作。
没想到,老板娘没找到那一万块钱,还对妈妈说:“不管你怎么说,那些钱是你看店时丢的,按理说,你该负些责任,但考虑到你家里日子不好过,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你这样的人,我们不敢用,给你结清工资,你走吧。”
妈妈还欲为自己争取,老板娘的眼神里写满了对妈妈的不信任,看着妈妈,轻蔑的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你要是向我借钱,我肯定会借给你,但你不能干偷偷摸摸的事情。”
妈妈闻言,颇有些生气,又不敢对老板娘说气话,只不断地说:“我真没拿那些钱,真的。”老板娘却打断了妈妈:“除非找到那一万块钱,否则,我不敢再用你。”
妈妈上哪儿去找那一万块钱?!但她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干脆报了警,警察去后,老板娘很快承认是自己把钱放进车了,忘了拿。
警察走后,老板娘却不想给妈妈继续工作的机会,老板娘阴阳怪气地对妈妈说:“这一万块钱没丢,但之前丢过一些小钱,我不是怀疑你拿的,我只是把这事告诉你。”妈妈再傻也听明白老板娘的意思了,就是要让她走人,最好是不干不净的走,妈妈一气之下就回了家。
妈妈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哭诉:“我给他家干活,真的是当自己家的活干啊,我比任何一个员工干得都多,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从没喊过累、喊过冤。店里包吃住,其他员工见吃得不好就和他们闹,我从来不闹,他们让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别的我也不挑,他们让我睡在库房的一块木板上,这么宽点的木板,翻身都难,旁边还堆满了面粉和食用油,这样的地方,我睡了一年多。现在,他们竟然辞了我,还怀疑我偷钱!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妈妈的哭诉,让盼盼落泪,她心疼妈妈。但她想不明白这这是为什么,她抬起泪眼问妈妈:“可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这么做?”
妈妈道:“不知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前几天,老板去库房拿过两次货,因为那些货在最下方压着,我和老板一起搬货,用的时间有点长。老板娘平时把老板看得很紧,难不成,她疑心我和老板不清白?”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爸爸听后愣了愣,很快说道:“算了,这样的店家,咱们不在他们家干也好,以后再也不在他们家干了。”
妈妈似是无奈般,发出了一声长问:“那该干什么呢?我又没什么技术,该去哪挣钱啊?”
是啊,去哪挣钱呢?盼盼的老家,没什么工业,盼盼能想到的厂子,就那么几家。其中一家是小面粉厂,在几公里外的镇上,大家都去那里磨面粉;镇上还有一家养殖场,养了一些牛;还有家预制件厂,生产空心预制板,曾经很红火,现在貌似已经倒闭了。
这是盼盼知道的不多的工厂,这些厂子根本不需要什么工人,自家的人就够用了,那家预制件厂没倒闭前,倒是需要不少工人,但据说工资开的很低、非常低,活却很累,就这样,他们也不缺工人,因为村里有大把的剩余劳动力。
这些剩余劳动力,如果没有老弱病残需要照顾,往往选择外出打工挣钱,也有一部分选择做小生意,比如,开粮油店、蒸馒头、卖蔬菜水果、磨香油芝麻酱,等等。
留给本地的工作机会,实在太少了。
所以,妈妈如此伤心,不仅仅因为被冤枉,还因为失去了挣钱的机会。
或许是太气愤了,又或许是太担心挣不到钱了,妈妈回来后,不久就病倒了,胸口闷,乏力,喘不过气,常常无缘无故的流泪。村里医生看过后,给妈妈开了一些药,妈妈吃后不见好转。
爸爸让妈妈去县医院检查,妈妈不肯,推说躺躺一下就好了,爸爸拗不过妈妈,只能由她去。妈妈的病,让盼盼担心不已。
还好,妈妈躺了一个多月后,到了拔蒜苔的季节。盼盼家并不种大蒜,但离盼盼家三四十里的地方,家家户户种大蒜,种大蒜、出大蒜、拔蒜苔,都需要的大量的人力。
每到蒜苔成熟的季节,村里的人,会成群结队的去拔蒜苔,以挣些生活费补贴家用。
妈妈知道拔蒜苔的时候到了,不顾家人的反对,强撑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和村里人一起,天不亮就骑着车子出发,去三四十里外帮人拔蒜苔。
妈妈拔了十多天蒜苔, 挣了些钱,病好了。
妈妈的病好了,盼盼很开心、特别开心!但她很快又揪起心来,她发现,妈妈被晒黑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皱纹仿佛在一夜之间爬满了妈妈的脸。
盼盼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她怕妈妈老去,更怕妈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