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骁阳知道,彩礼一直是盼盼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他叮嘱盼盼,彩礼就此翻篇了。盼盼也早就和爸妈商量好了彩礼安置的事情,彩礼钱留给爸妈,自己的这一个小房子做陪嫁。盼盼以为她可以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当她亲眼目睹了伍骁阳爸妈给彩礼的后,她却越来越压抑,她无法准确的描述自己的心情,她甚至无法说清自己为什么会压抑。
伍骁阳父母或许是考虑到伍骁阳的情绪,又或许只是为了图个吉祥,拿出了十六万八千八百元的彩礼钱。这些钱像是块石头一样压在盼盼的心里,让她难受了好几天。
她在伍骁阳面前时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但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陷入沉思。她不得不承认,她自始至终无法都坦然面对彩礼这件事。
她受到的各种教育混杂在一起,传统的教育让她觉得应该要彩礼,这是伍骁阳家对她的尊重,可新式教育又让她觉得自己被物化了,她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一件物。她开始想,为什么一定要拿彩礼钱给父母养老呢?为什么不自己挣钱给父母养老呢?
传统教育和新式教育产生的两种观念在盼盼心中打架,不是传统教育压了新式教育就是新式教育压了传统教育,这让盼盼陷入痛苦。
盼盼无法像表姨家的芳芳那样,得意洋洋的宣扬自己有多少彩礼,她做不到。
姐姐也要了彩礼,但姐姐当时已经和姐夫一起经营了一段时间火锅店,他们一起挣下了一些钱,所以姐姐向姐夫要彩礼时,没有过大的心理压力。但盼盼不行,那十六万八千八百元钱没有一分是她挣的,她有心理压力。
而且,伍骁阳的父母当时阻止他们在一起,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彩礼钱。虽说现在他们同意她和伍骁阳在一起,但是曾经的事情,给盼盼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盼盼想在伍骁阳父母面前有自己的尊严、她想更自强、更自立一些。
盼盼很想通过自己的双手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能在婚礼前把这些钱补给父母,那么伍骁阳家的彩礼钱她就可以带回来,这样她就安心了。可她做生意的时间还短,资金积累还不够。
她从北京搬家过来、在这里重新租办公室、装修办公室、招人、备货,这些事情已经花掉了她手头不多的现金。而卖掉的货也不是发货后就能提现的,国际物流的时间较长,平台放款的时间往往长达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她必须耐心的等着平台放款。
更要命的是,随着这段时间订单量激增,造成了资金在平台上大量的累积,盼盼的资金逐渐到了非常紧张的地步。客人在不断的下单,她必须不断的补货,她银行卡里的现金越来越少。
如果不是她之前的丝网外贸客户有一些回款,她拿到了一些的提成,伍骁阳又承担了生活上的所有费用,盼盼不仅要过一段时间节衣缩食的日子,甚至资金链会断裂。
盼盼一遍遍的预估那些订单的回款时间,可无论如何,在婚礼举办之前,她都不可能拿出十六万八千八百元,连这些钱的一半都拿不出来。
但盼盼很快就没时间为彩礼这件事压抑了,她网店的订单数量进一步增加,她不得不像陀螺一样忙碌了起来。
伍骁阳也忙,但相对盼盼来说还算比较轻松。一天,他的工作忙完得比较早,就到盼盼办公室里来,看她这里进展怎样。他到的时候,盼盼正和库房的人员一起盘点库存。伍骁阳便到盼盼办公室等她。
他坐在盼盼的办公桌前,只见桌面上放着盼盼工作用的笔记本,伍骁阳拿起来随意的翻看,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最近的工作安排。其中一页很快引起了伍骁阳的注意,那页纸上写满了数字,所有的数字最后都指向了。
伍骁阳看着那些数字,知道盼盼当时一定在为彩礼的事情胡思乱想,他既心疼又生气,心疼她因彩礼的事情给自己太大压力,又生气她心里有事不跟自己说。
下班的时间到了,员工陆陆续续地走了,盼盼这才匆匆从库房回来。伍骁阳看到她眉头紧皱,心疼和生气都化为担心,忙关切的问:“怎么了?”
盼盼看到伍骁阳,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露出美丽的笑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伍骁阳见她还开玩笑,知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松了一口气,道:“先说好消息吧。”
“如果能撑过去这段时间,我网店的销量就会上一个新的台阶,当然,我的收入也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那可真是好消息。坏消息呢?”
“我的资金链有断裂的风险,我得和供应商谈一下赊账,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同意,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估计得贷款了,哎,我得支付利息。”
伍骁阳闻言,不觉得这是坏消息,他笑了笑,又想起刚刚自己还生她的气呢。于是他敛起笑容问她:“除了这两个消息,没有别的要和我说吗?”
“别的?没有啊。”
伍骁阳拿起了她的笔记本,递给她。
盼盼有些无奈的说:“哎呀,你怎么翻到这页来了?
伍骁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过来坐,咱俩说说话。”
“不去,这是办公室,得注意形象。”
“员工都走了,我就和你说说话,又不干什么。”
盼盼犹豫着坐了过去,伍骁阳拉过她的手,问她:“不是都说好了,彩礼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吗?你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在纸上又写又算的,这是做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
“盼,你有心事,还瞒着我,你这样我很伤心,也很生气。”
“好吧,我给你说。我担心我爸妈把彩礼全部留下来,会让你爸妈不开心,他们会瞧不起我和我家人。除此之外,彩礼这件事让我很不开心。我就想自己把这些钱补上。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自己的资金链都快断了。”
“彩礼让你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倾诉对象也好啊。”
“骁阳,你能理解一个女孩在结婚过程中的处境吗?我们离开自己父母,来到一个新的家庭。如果不要彩礼,似乎是新家庭对我们不尊重,可是要了彩礼,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物品一样被交易了。”
“彩礼这个问题太大了,它涉及到很多问题,比如历史、文化,地理等等,又和社会学、哲学和心理学都有关。我能理解你,但我没办法改变现实。也许你不这么要强,你就不会痛苦了。可我的老婆呀,我不想让你痛苦,我想让你开心,我该怎么帮你呢?”
“我现在不痛苦了,也不能说不痛苦,是没时间痛苦。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今天甚至没时间想一下这个问题。我有很多事情要操心。”
伍骁阳闻言笑了:“老婆呀,你自己找到了一个解决痛苦的好方法: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