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蹑手蹑脚踩着柔软考究的地毯往前追去,却越跑越心惊:
“这栋楼明明只有三层,可这盘旋的长廊仿佛永无尽头。而且,这么豪华的酒吧,上楼怎么不用电梯?”
路明非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下定决心来拯救陈雯雯的一刻,便已经触发了“罪爱之链”。
此刻,他周遭的环境已经开始悄然变化。
长廊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锈迹,栏杆扭曲成藤蔓般的金属触须。
光影交错,空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
路明非顺着长廊继续行走,墙壁上的阴影变得深邃而富有质感,如同呼吸般起伏。
长廊的尽头有一簇光亮,有一个身影正被一团金色雾气包裹着——
“陈雯雯!”
路明非飞跑几步,纵身扑过去,指尖刚触到陈雯雯的发梢,整片空间突然塌陷。
无数金色丝线形成的锁链从虚空刺出,将他与陈雯雯一同拖入深渊。
路明非所在的空间也在不停地扭曲,各种对他冷眼与嘲笑的场景在他面前不断地切换。
最后一个场景,他看到陈雯雯蜷曲在学校花园的角落里,自己走到陈雯雯的面前,轻轻俯下身子问“需要帮助吗?”
陈雯雯看到他以后,内心产生失望此刻在他脑海中具象化。
他甚至能听到陈雯雯内心的独白:
“怎么是路明非,他能力那么弱,什么都帮不了。”
空间再次混乱,路明非意识重新清醒的时候,周身泛起一股暖意,他心底深处涌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悸动,一颗至尊的心在他平凡的身躯里,正缓缓挣脱枷锁,开始苏醒。
路明非发现周围有无数金黄色丝线正在向他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体,他感觉体内的力量正以汹涌澎湃之势不断地在增长。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陈雯雯。
陈雯雯身体悬浮在虚空中,眼神空洞,嘴角却还挂着一丝自嘲的笑。
陈雯雯的身体如同被焚化的古籍,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崩解成金色丝线。
路明非突然记起那些相似的场景——
深水下濒死的诺诺,红井里凋零的绘梨衣。
记忆的刀锋划过心灵深处,再次鲜活地撕裂着他的灵魂。
“我只是个衰仔,一个孤独的死小孩,可我不是衰神啊,为什么我喜欢的女孩,总是要变成祭坛上的羔羊?”
虚空中有细碎的笑声在回荡,像是千万人同时发出的讥讽。
在以前,当他喊出“不要死……”的时候,是因为和小魔鬼路鸣泽做了交易。
现在,没有小魔鬼在身边,这次,路明非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
“不要死……”
咆哮声炸裂的瞬间,炽烈的金焰从他眼底炸开。
在路明非视野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金黄色丝线突然有了脉络。
每一条金色丝线都连接着陈雯雯生命里的生、苦、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还有她记忆里那些最疼痛的瞬间。
而路明非眼底的金焰不再是交易得来的赝品。
这次没有小魔鬼在耳边低语,没有四分之一生命的筹码,只有最原始的血脉在沸腾。
那些曾被嘲笑为“衰仔的执着”的东西,此刻化作熔岩般的力量从骨髓深处喷涌而出。
黄金瞳燃得更烈了,路明非逆着金色丝线的洪流向前迈步。
那些丝线抽打在他脸上,割裂的伤口尚未渗血便被灼成焦痕。
路明非忽然想起在仕兰中学的某个午后,陈雯雯来邀请他加入文学社。陈雯雯的白裙子被风吹起一角,他不敢直视陈雯雯,慌乱低头,看见自己洗得发黄的球鞋。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褪色,只是被自卑压进了记忆的褶皱里。
是的,青春的暗恋不见得多么理性深刻,可能其它人看起来卑微又可笑,可那种感情却单纯美好。
此刻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纯粹到不掺任何杂质,仅仅与“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不能死!
他嘶吼着撞进金色风暴中心,双臂如锁链般紧紧搂住陈雯雯即将消散的身躯。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金色丝线灼得刺痛,但有一股暴烈的力量正在顺着脊椎不停攀升。
他听见血液里沸腾着龙文颂唱,那些古奥的音节不再是来自小魔鬼的交易,而是从他心脏最深处泵出的岩浆。
原来衰仔的胸腔里,真的藏着能焚毁宿命的火焰。
陈雯雯正在剥离成金线的指尖突然凝实。
“是你!路……明非?”
陈雯雯涣散的瞳孔重新聚起焦点。
“嗯,可我!”路明非此刻浑身剧痛,朝着陈雯雯龇牙咧嘴地笑。
他不知道,自己那张总是怂包兮兮的脸,此刻被金焰切割成光暗两面。
在陈雯雯眼里,他看起来如同神话里同时执掌生与死的神明。
“你还活着,太好了!”
路明非那双金色的眼眸居然流下了晶莹的泪珠,在半空中汽化成了星屑。
木讷之人只要崩开一丝缝隙,流出的情绪往往最为炙烈,悲凉与欣慰只在一线之间。
此时,路明非身体内的金色丝线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引,开始去追踪、牵引、修补陈雯雯的身体,
陈雯雯身体的金线与路明非身上的金线刚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显得狂暴抵触,两股金线互相搏杀。
此刻陈雯雯身体的金色丝线在黄金瞳的凝视下暴露出脆弱的节点。
路明非像握着手术刀的狂徒,在陈雯雯支离破碎的命运经纬中,硬生生剖出一条生路。
“停下……你会被反噬!”陈雯雯残存的意识在颤抖。
“反噬个屁!”路明非额头青筋暴起,任由丝线洞穿肩胛,
“你记不记得那年期中考试?你给所有人发薄荷糖解压,最后偷偷在我笔袋多塞了两颗。”
陈雯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身上的金线似乎也有所感,从一开始的狂暴抵触,慢慢变得乖巧顺从,最后两人身体的金线彼此纠缠,融为一体。
金色风暴突然凝滞了一瞬。
陈雯雯消散的躯体如倒放的胶片开始重组,当最后一根金色丝线归位时,陈雯雯眼角的泪痣亮起微光。
路明非轰然跪地,黄金瞳渐暗成余烬,他却还在笑:
“我终于没有依靠小魔鬼,做了回自己……“
路明非没能说完便向前栽倒,坠入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