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殿内,那行由青光凝聚的冰冷铭文——“钥匙…在妖魄…血脉”——如同无形的惊雷,在公输偃的脑海中反复炸响!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在赤堇身上,钉在她那双映照着龙骸密码模型、此刻却带着茫然与本能悸动的金色妖瞳深处!
妖魄血脉?赤堇?!
几乎在公输偃念头闪过的同一瞬间!
“嗡——!”
一股冰冷、霸道、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天涯殿入口的方向席卷而来!那能量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将万物分解重组的可怕气息!
公输偃和赤堇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寒意!他们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入口通道处,一个身影正踉跄着冲入这片浩瀚的文明坟场!
是墨翟!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无比。浑身浴血,墨工坊的劲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油污和暗红的血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那半机械的手臂此刻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景象:覆盖的装甲几乎完全崩碎脱落,暴露出的金属骨架扭曲变形,断裂的管线如同垂死的蛇般垂落,闪烁着刺眼的电火花。更令人作呕的是骨架深处缠绕的那些暗红色的、布满粘液的生物组织,它们暴露在空气中,剧烈地抽搐、蠕动着,如同活物在痛苦挣扎。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混合着机油,不断从破损处汩汩涌出,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污秽的痕迹。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疯狂,充斥着痛苦、绝望,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三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体——正是公输偃之前被迫掷出的灵楔“慈”、“镇”、“悯”!
而在墨翟身后,紧追不舍的,是那头守门械龙!它庞大的钢铁身躯强行挤入了天涯殿入口,涡轮巨眼死死锁定墨翟,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充满了暴怒!显然,它被墨翟身上的某种东西(很可能是他夺取的灵楔)彻底激怒了!它那布满锯齿的钢铁巨尾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朝着墨翟的后背抽去!
“呃啊——!”墨翟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致命威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那只扭曲变形的机械左臂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拍向地面!
“轰!”
一股强大的反冲力将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向前方——那尊捧着《河图》玉版的青铜巨像方向——推射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械龙那足以将他拍成肉泥的巨尾!
“砰!”墨翟的身体重重砸在青铜巨像那巨大的基座旁,又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距离公输偃和赤堇不过十丈之遥!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大口呕着鲜血,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又被一种更加疯狂的执念点燃!
“看到了吗?公输偃!”墨翟嘶哑地咆哮着,用那只染血的、紧握灵楔的右手,指向头顶那尊巨大的青铜巨像,指向巨像手中投射出的、旋转不息的龙骸密码模型!“那就是答案!那就是终结一切痛苦的方法!净世程序!完美的秩序!”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冰冷的文明坟场,扫过那些青铜图腾、硅基巨树、液态金属海洋的残骸,眼中充满了扭曲的狂热和深深的恐惧:“看看它们!看看这些所谓的辉煌文明!它们都失败了!被混乱吞噬,被自身欲望毁灭!只有绝对的秩序!只有清除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包括这该死的妖力!包括那些愚昧贪婪的凡人!才能让新的纪元永恒不朽!”
他猛地将手中的三块灵楔高高举起!那三块晶体似乎感应到了龙骸密码模型的存在,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而我!将成为新纪元的奠基者!我将终结这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墨翟狂吼着,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被疯狂取代。他那只暴露着恐怖生物组织的左臂猛地抬起,指向悬浮在空中的龙骸密码模型核心——那代表着灵楔“智”的幽蓝光点!
“以灵楔为引!以吾身为祭!万楔——归位!净世程序——启动!!!”
随着他这声如同献祭般的狂吼,他手中那三块灵楔“慈”、“镇”、“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柱猛地射出,精准无比地轰入龙骸密码模型之中!模型剧烈地震荡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更恐怖的是,墨翟那只抬起指向模型的左臂!那暴露在外的、蠕动抽搐的暗红色生物组织,突然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狂暴的、带着他生命本源和强烈执念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指尖,疯狂地注入龙骸密码模型!
“不——!”公输偃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了墨翟的意图!他要用自身作为引信,强行激活净世程序!他疯了!彻底疯了!
但一切已经无法阻止!
吸收了墨翟生命能量和三块灵楔之力的龙骸密码模型,如同被彻底点燃的引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模型中央,代表着灵楔“智”的核心光点,瞬间从幽蓝转变为一种冰冷的、吞噬一切的纯白!
“嗡——轰隆隆隆——!!!”
整个天涯殿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脚下光滑的金属地面如同沸腾的海面般起伏!头顶那片由能量和数据流构成的虚空天幕,无数冰冷的星光开始疯狂旋转、坍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漩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解析并格式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公输偃和赤堇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要被冻结、被撕裂!
**现实世界。大唐长安。**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仿佛整个苍穹都被一层流动的、冰冷的、由无数细小齿轮和几何光纹构成的半透明能量膜所覆盖!阳光透过这层膜,在地上投下扭曲而诡异的阴影。
“天…天怎么黑了?”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老天爷啊!”
长安城的百万生灵,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这从未有过的恐怖天象。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大难临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紧接着,更加骇人的景象发生了!
大地开始震动!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有规律的、仿佛整个城市都在被某种巨力抬升的恐怖感觉!
朱雀大街!这条长安城最宽阔、最繁华的御道,青石板路面如同活了过来!每一块石板都开始发光,浮现出与天涯殿地面相似的玄奥几何纹路!纹路的光芒越来越亮,石板开始脱离地面,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的积木,一块块悬浮起来!街道两旁的建筑——那些飞檐斗拱的木质楼阁、青砖黛瓦的深宅大院——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蜡像,开始软化、扭曲、分解!木质的梁柱化作流动的数据流光,砖瓦剥离、粉碎,融入那覆盖天空的能量膜中!
皇城!那象征着大唐帝国至高权力的宏伟建筑群,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骇人的变化!朱红的宫墙如同融化的蜡,流淌下来,露出底下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奇异结构!琉璃瓦顶剥落、分解,化作无数飞散的晶屑!巍峨的含元殿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从顶部开始崩塌、消解,化为纯粹的数据流,被天空的漩涡疯狂吞噬!
“救命啊——!”
“娘!娘!你在哪?!”
“我的房子!我的铺子!天杀的!!”
“神龙显灵了!是神龙发怒了!快跪下!快跪下啊!”
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祈祷声、物品碎裂声…瞬间汇成一片末日降临的绝望交响曲!整个长安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奔逃,互相践踏,却又无处可逃!因为整个城市,都在分解!都在升空!
一些试图冲向城门的人,惊恐地发现,坚固的城墙如同沙堡般崩塌,化作飞散的流沙!护城河的水流倒卷,化作升腾的数据云雾!整个长安城,连同它承载的百万生灵,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从大地上剥离,分解成最基础的物质与信息,被那覆盖天空的冰冷漩涡疯狂抽取、吞噬!
天涯殿内。
公输偃和赤堇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冰冷的净世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穿刺着他们的精神壁垒!公输偃感到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仿佛自己的意识随时都会被这恐怖的意志冲刷、格式化!他新臂上的妖鳞纹路疯狂闪烁,源自赤堇的灼热妖力在体内奔涌咆哮,形成最后一道屏障,死死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分解之力!
“呃…!”赤堇的状态更加糟糕!她本就重伤濒死,此刻在那冰冷意志的侵袭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金色的妖瞳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更诡异的是,她腰腹间那道被钻头妖撕裂的巨大创口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泛着暗淡金属光泽的骨骼表面,此刻竟然浮现出极其细微的、与远处硅基森林中那些巨树纹理极其相似的晶状纹路!这些晶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坚韧的抵抗波动,似乎在对抗着净世程序的分解力量!
“钥匙…在妖魄…血脉…”公输偃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抵抗着那恐怖的意志冲击,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先祖的铭文,赤堇的异变,净世程序的启动…这一切线索疯狂地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妖魄血脉…赤堇与硅基森林的感应…抵抗分解的晶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维!
“赤堇!”公输偃猛地抓住赤堇冰冷的手,将最后一丝妖力毫无保留地渡入她体内,维持着她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跟我来!去那里!”他指向那片让赤堇感到“呼唤”的硅基巨树森林!
赤堇虚弱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望向那片森林深处,那颗在最高巨树顶端、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结晶卵。这一次,那呼唤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源自血脉本源的共鸣!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公输偃不再犹豫,背起赤堇,无视天涯殿内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和空间扭曲,无视那尊青铜巨像手中爆发的越来越刺目的龙骸密码模型光芒,无视远处墨翟那疯狂而虚弱的狂笑,朝着那片硅基森林发足狂奔!
脚下冰冷的金属地面起伏如同怒海波涛,头顶的虚空漩涡发出震耳欲聋的吸噬声!无数巨大的文明墓碑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青铜巨像表面的锈蚀剥落,硅基巨树的晶体枝叶簌簌抖动,仿佛整个天涯殿都在净世程序的伟力下走向最终的崩解!
公输偃背着赤堇,如同在末日风暴中挣扎的蝼蚁,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新臂的妖力护盾在净世意志的持续冲击下剧烈波动,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但他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目标只有一个——森林深处那颗脉动的结晶卵!
近了!更近了!
那株高达数十丈的硅基巨树就在眼前!它的树干流淌着七彩的液态光流,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温和的气息。树冠顶端,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结晶卵,如同沉睡的心脏,正随着净世程序的启动,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加速脉动着!卵壳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与赤堇腰腹伤口处极其相似的晶状纹路!
就在公输偃背着赤堇,即将冲入巨树投下的光影范围时!
“轰——咔!!!”
一道炽白到无法形容的、蕴含着终极分解意志的能量光柱,猛地从那尊青铜巨像手中的龙骸密码模型核心爆发!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瞬间跨越空间,狠狠轰向公输偃和赤堇!这是净世程序对“不稳定因素”的终极抹杀!
避无可避!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嗡——!”
那颗位于树冠顶端的玉石结晶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浩瀚的乳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整株硅基巨树,并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光罩,将公输偃和他背上的赤堇也包裹在内!
“嗤——!!!”
炽白的分解光柱狠狠撞击在乳白色的光罩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湮灭的嘶鸣!分解光柱那足以抹杀一切的恐怖力量,竟被这看似柔和的光罩硬生生挡了下来!光罩剧烈波动,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沸腾般翻滚,但依旧顽强地守护着内部!
光罩内,公输偃被这突如其来的守护惊呆了。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颗结晶卵。只见卵壳表面的晶状纹路如同燃烧般亮起,散发出一种温暖而神圣的气息。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背上的赤堇,身体同样爆发出微弱的乳白色光芒!她腰腹伤口处那些蠕动的晶纹与结晶卵的光芒遥相呼应,仿佛同源而生!
“是…是它…在保护…我们…”赤堇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明悟,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颗剧烈脉动的结晶卵,“它…需要…我…”
公输偃瞬间明白了!先祖铭文中的“钥匙在妖魄血脉”,指的或许就是赤堇!她并非纯粹的妖物!她的妖魄深处,蕴含着与这片硅基森林、甚至与这墟龙核心同源的古老力量!那颗结晶卵,是唤醒或连接这力量的关键!
他不再犹豫,背着赤堇,顶着净世光柱的恐怖压力,艰难地朝着巨树主干冲去!他必须将赤堇送到那颗结晶卵旁边!
而此刻,在天涯殿的另一端。
墨翟倒在青铜巨像的基座下,看着自己强行启动的净世程序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看着长安城在虚影中崩塌分解,看着那终极的分解光柱被硅基森林的力量阻挡…他扭曲的脸上,疯狂中第一次浮现出巨大的惊愕和一丝…茫然?
他耗尽生命、献祭一切启动的程序…竟然被阻挡了?被那头妖畜?被那片奇怪的森林?
“不…不可能…”他喃喃着,看着自己那只彻底报废、暴露着蠕动生物组织的左臂,看着那因为能量过度抽取而急速枯萎、干瘪下去的暗红组织…一种被彻底愚弄、彻底失败的巨大空虚和愤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我…才是…新纪元的…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左臂上那个闪烁不休的“缚心印”,红光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随着宿主的生命力一同消逝。
而那头守门械龙,在墨翟启动程序、注入生命能量后,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追击的目标。它盘踞在入口附近,庞大的钢铁身躯微微颤抖着,头部那颗镶嵌着灵楔“智”的涡轮巨眼,光芒同样在剧烈波动,似乎内部的程序也受到了净世程序启动的巨大冲击,陷入了某种混乱状态。
天涯殿内,只剩下那尊青铜巨像手中爆发的、持续轰击硅基光罩的炽白分解光柱,以及光罩内公输偃背着赤堇、朝着希望与未知奋力攀登的身影。文明的坟场在震动,净世的程序在轰鸣,而最后的希望与变数,都系于那颗脉动的玉石结晶卵,和那个拥有着神秘血脉的少女身上。……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