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也！”林简阳重重一拍林沛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比你那废物堂兄，倒是要灵光几分！不错，这些世家，便是我们林家解决徐锋这心腹大患的最大靠山！”
林沛兴奋过后，眉头却又微微蹙起，带着几分忧虑。
“可……可伯父，这些世家在长安城，眼皮子底下都奈何不了徐锋，反而被他搅得天翻地覆。我们远在沧州，又能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林简阳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弧度，眼中寒光闪烁，声音压得极低，。
“正面斗不过，难道还不能釜底抽薪，从他身边人下手么？这徐锋在不是有几个好兄弟，名为赵永、石岸、陆飞……我倒要看看，这位徐大人，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能护得住他所有的软肋！”
徐锋在刑部将所有卷宗梳理完毕，那张由无数罪证编织而成的大网在他脑海中已然成型，只是某些关键节点尚显模糊。
他知道，真正的硬骨头，还在户部。
踏出刑部衙门，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不多时，徐锋的官轿便停在了户部衙门之外。
与刑部的肃杀阴沉不同，户部衙门里透着一股子账簿墨香与铜钱特有的味道，官员们来去匆匆，脸上多带着几分精明与疲惫。
“哎呀，徐大人！”
轿帘方一掀开，户部左侍郎崔怀远便已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这崔怀远年约五十，身材微胖，一张团团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只是此刻那笑容里，分明夹杂着几分刻意的讨好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户部官员，见自家顶头上司对一个品阶远低于他的御史如此恭谨，哪还敢怠慢，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徐大人”，那场面，倒比迎接尚书大人还要热络几分。
徐锋拱手还礼：“崔大人客气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崔怀远身后那些屏息凝神的户部官员，声音清晰而沉稳。
“本官奉旨督办镇国侯赵渊一案，特来户部，查阅所有与赵家、与边军粮饷军械相关的账簿。”
崔怀远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笑容更甚，只是额角隐隐有汗珠渗出。
“徐大人明鉴，刑部的周尚书一早便派人递过话来了。下官等早已将户部与兵部这些年所有往来的账簿，以及涉及到赵渊及其党羽的部分，都已分门别类，整理妥当。”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为难与无奈，压低了声音。
“只是……徐大人，不瞒您说，这些账簿，我们户部上下，连同几位精于算学的账房先生，已经反复核查了数日，竟是……竟是寻不出半点破绽啊！”
“哦？”徐锋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深邃的眸子看向崔怀远，带着一丝玩味，“滴水不漏？”
看来这赵渊背后，果然有高人替他抹平了账目，而且手段定然极为高明，否则也瞒不过户部这群老油条的眼睛。
崔怀远被他看得心中一突，连忙解释。
“徐大人，下官绝无半点欺瞒之意！这些账目做得实在是……太过天衣无缝。每一笔支出，每一项调拨，都有相应的凭证，数目也完全对得上。我等实在是……”
徐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句：“劳烦崔大人带下官去档房。”
户部的档房比刑部的更为庞杂，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木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账簿，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纸张特有的陈旧气息。
此刻，档房内灯火通明，十几名户部官员正围着几张宽大的案几，人手一把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间或夹杂着几声低低的争论与叹息。
见到崔怀远引着徐锋进来，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然后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给徐锋让出了一条通路。
他们看向徐锋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敬畏，有好奇，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怀疑。
“这位徐大人，雷厉风行扳倒了镇国侯，确实是手段通天。”
“可这查账算账，乃是精细活计，非我等数十年浸淫此道者不能为。他一个武状元出身的御史，能看出什么门道？”
“多半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给陛下看罢了。”
窃窃的议论声虽低，却也逃不过徐锋敏锐的听觉。他神色不变，径直走到一张堆满了账簿的案几前。
崔怀远指着那些账簿，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奈的表情。
“徐大人，您看，这些便是朝廷历年来拨给兵部，再由兵部划拨至南北边境的军饷、粮草、军械以及阵亡、伤残将士的抚恤银两。每一笔都有记录，每一项都有出处。”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真实的疲惫。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边境战事频繁，大小战役不下数十场，北境更是与蛮族常年对峙。路途遥远，消息滞后，无论是兵器甲胄的损耗，还是粮草的消耗，都难以精确查证。”
“就算账面上写着拨了十万石粮草，五千副甲胄，运到边关究竟还剩多少，又有谁能说得清？这其中的猫腻，可就大了去了！”
周围的户部官员们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脸上皆是愁眉不展。
“崔大人所言极是啊！这些账目，看似清晰，实则是一笔糊涂账！”
“我等核算多日，便是发现几处疑点，也苦无实证，根本无法深究。”
“除非能派人去边关逐一核对，可那工程浩大，旷日持久，等查清楚，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之所以焦头烂额，便是因为明明感觉这些账簿有问题，却偏偏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更无法验证其真伪。
徐锋静静听着，目光在那一摞摞厚厚的账簿上缓缓扫过。
他那经过阅读系统强化的头脑，此刻正飞速运转。
这些官员说的是实情，古代的交通与通讯条件，确实给贪腐留下了巨大的操作空间。
他略一思索，锐利的目光蓦地一凝，沉声开口。
“将先前从镇国侯府搜查出来的那几箱账簿，一并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