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依旧呼啸着掠过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卷起晒谷场上细碎的雪粒,在空中打着旋儿。
那些晶莹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但今日的晒谷场却与往日截然不同,不再是寂静冷清的景象,而是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宋振站在新搭建的草棚前,草棚顶上还覆盖着一层薄霜,在朝阳的照射下正慢慢融化,滴落的水珠在冻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望着村民们将新出产的有机肥装袋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些细密的褐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泥土芬芳,与之前刺鼻的粪臭截然不同,反而带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这肥……看着就不一般。”
周海蹲下身,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肥料,放在鼻尖轻嗅。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疑惑,继而绽放出惊喜,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像是绽放的菊花。
“嘿!一点臭味都没有!”
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略微提高,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几个年轻人立刻围拢过来,好奇地传看着这神奇的肥料。
他们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织,形成一团小小的云雾。
王铁匠的儿子王大柱胆子最大,竟然大胆地舔了舔指尖沾到的粉末,立刻被父亲在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啪”声。
“傻小子!啥都往嘴里塞!”
王铁匠的呵斥声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一翘一翘的。
他转向宋振,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宋村长,这肥咋做的?昨儿个还结着冰碴子,今儿个就……”
他的声音因为惊叹而略微颤抖。
宋振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身旁的肥料袋,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温度控制得好,发酵就快。”
袋中的有机肥还带着微微的余温,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出缕缕白气,像是大地在呼吸,又像是刚出炉的馒头散发出的热气。
刘桂兰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山核桃木拐杖走过来,草药筐已经空了,只在底部残留着几片干枯的草药叶子。
老人颤巍巍地抓起一把肥料,在掌心细细揉搓,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两盏小灯笼。
“好肥!这手感,这气味……”
她抬头看向宋振,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了惊叹。
“比我年轻时见过的任何农家肥都好!连县农技站的那些化肥都比不上!”
宋振谦虚地笑笑,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多亏了您的草药配方。\"他转向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大家抓紧装袋,县里的拖拉机下午就来拉货。”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形成一团小小的云雾。
村民们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麻袋摩擦的沙沙声,铁锹铲肥的刮擦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在晒谷场上交织成一曲欢快的劳动乐章。
连凛冽的寒风似乎都变得温柔了些,只轻轻掀起人们衣角,不再像之前那样刺骨。
阳光照在每个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连呼出的白气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晕。
“宋村长!”
狗蛋爹扛着一袋肥料走过来,黝黑的脸上挂着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肥料袋,压低声音说:
“这肥真神了!我刚偷偷撒了点在地头,你猜怎么着?冻土都化开了!”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不可思议。
宋振心头一跳。
他没想到肥料的效果这么明显,连冻土都能影响。
看来躺平空间的科技,即使是最基础的应用,也远超这个时代的水平。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远处的几个发酵池,那里还有村民在忙碌。
冰晶覆盖的表面已经开始融化,水滴顺着草帘边缘落下,在冻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别声张。”
他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事就咱们知道就行。”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狗蛋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粗糙的大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正午时分,太阳升到了最高点,阳光变得强烈起来,照得人睁不开眼。
县里的拖拉机果然如约而至,两台红色的铁牛“突突”地开进村,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蓝天背景下格外醒目,像是两条黑色的飘带。
发动机的轰鸣声惊起了树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在天空中留下几道黑色的剪影。
开车的年轻司机跳下车,摘下厚厚的棉手套,看到堆成小山的肥料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么多?不是说才试生产吗?”
他摘下棉帽,挠了挠头,头发因为静电而竖起几根。
“刘局长还怕你们产量跟不上呢!特意让我多跑两趟。”
宋振走过去,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大家伙儿干劲足。”
茶水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袅袅白气,茶叶的清香暂时掩盖了肥料的气味。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
司机接过茶杯,暖了暖手,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宋村长,听说你这肥……有点门道?”
他眨眨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霜花。
“县农技站的老李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有机肥。说是什么……活性成分特别高?”
宋振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就是普通农家肥,发酵得充分些罢了。”
他转移话题,指了指拖拉机后面挂着的拖车。
“路上好走吗?”
“别提了!”
司机一口喝完茶,抹了把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东河沟那段路全是冰,差点打滑翻车。”
他指了指拖车上的防滑链,铁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这不,刘局长特意让带了防滑链来,说你们村的肥料金贵,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装车工作进行得热火朝天。
村民们排成两列,像勤劳的蚂蚁搬家一样将肥料袋传递到拖车上。
汗水从他们额头滑落,在寒风中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眉毛和鬓角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阳光照在他们通红的脸上,勾勒出一张张朴实而坚毅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