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黄昏本该是金色的,但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红色中。小夭站在船头,咸腥的海风夹杂着某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距离月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而相柳依然昏迷不醒。
\"再往前就过不去了。\"船夫指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声音发颤,\"从昨天开始,所有靠近的船都会莫名其妙地打转,最后又绕出来...\"
小夭紧握着皓翎王给的玉印,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灵力。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道血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那里就是归墟之眼——传说中海底最深处的深渊。
\"就到这里吧。\"她递给船夫一袋银子,\"回去告诉玱玹殿下,如果我明天日出前没回来...\"
船夫不敢接话,只是拼命点头。小夭深吸一口气,将特制的避水珠含在舌下,纵身跃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她。避水珠在口中化开,形成一层透明的气膜覆盖全身,让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小夭调整方向,朝着红光最盛处游去。
越往深处,海水就越发浑浊。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丛变得灰白枯萎,鱼群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些形态怪异的深海生物偶尔从黑暗中掠过,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下潜约莫半个时辰后,小夭终于看到了归墟之眼的真容——一个巨大的海底漩涡,直径足有数百丈,边缘处环绕着九根刻满符文的石柱。漩涡中心散发着刺目的血光,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悬浮其中,正是涂山璟!
他手中捧着那个从西炎祖庙偷来的石匣,血红色的锁链已经解开大半。九根石柱上各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小夭眯眼辨认,发现都是西炎朝中重臣,包括他们之前救过的那几位。
\"以九位重臣的精血为引...\"小夭想起古籍上的记载,心头一凛。涂山璟这是要用活人祭祀来解开最后的封印!
她悄悄游近,躲在一根石柱后观察。涂山璟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石匣随着咒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块晶莹剔透的血色玉石。
\"...以九婴之血为钥,解千年之契...\"涂山璟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带着诡异的共鸣,\"今夕月圆,封印当破!\"
小夭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蘸上特制的破阵药液,瞄准最近的一根石柱上的符文刺去——
针尖刚触及石柱,整片海域突然剧烈震动!涂山璟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小夭藏身之处。
\"皓翎王女?\"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随即变成了冷笑,\"独自一人来送死?真是情深义重啊。\"
小夭不再隐藏,迅速游向另一根石柱:\"涂山璟!你疯了吗?解开上古封印会引发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后果?\"涂山璟大笑,\"后果就是涂山氏将重掌天地之力!人族再也不敢视我们为奴仆!\"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至于九婴...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他抬手一挥,一道水箭直奔小夭而来!小夭堪堪避开,却被冲击力掀翻了几圈。稳住身形后,她发现涂山璟已经游到了漩涡中心,手中的血色玉石正对着月亮的方向高举。
\"没时间了...\"小夭咬牙,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相柳给她的最后一滴银血。她将血滴在银针上,针尖立刻绽放出耀眼的银光。
涂山璟见状脸色大变:\"住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夭充耳不闻,快速游向最近的石柱,将银针狠狠刺入符文中心!石柱上的符文瞬间黯淡,绑在上面的重臣软软地滑落,被小夭一把拉住推向安全区域。
\"找死!\"涂山璟怒吼,双手结印,整个漩涡突然加速旋转!强大的吸力将小夭扯向深渊,她拼命抓住一根石柱,指甲都翻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如流星般从上方直坠而下,精准地击中了涂山璟手中的血色玉石!
\"相柳!\"小夭惊喜地喊道。
那道白光停在她面前,正是恢复人形的相柳!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色,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强大的妖力。更惊人的是,他背后隐约浮现着九个巨大的蛇头虚影,每个蛇头的额头上都有一个奇特的银色符文。
\"小夭,退后。\"相柳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这里交给我。\"
涂山璟稳住身形,看到相柳的样子后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终于...银血完全觉醒的九婴大人!\"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您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相柳——或者说此刻更接近九婴的存在——微微皱眉:\"什么约定?\"
\"千年前,您被背叛时,是我族先祖救了您最后一缕元神。\"涂山璟的声音充满蛊惑,\"您答应过,待银血重现之日,便是涂山氏复兴之时!\"
小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相柳会记起这个约定吗?他会选择哪一边?
相柳的银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变成了痛苦。他抱住头,九个蛇头虚影同时发出无声的嘶吼:\"不...那不是我的承诺...那是...\"
涂山璟趁机高举血色玉石:\"九婴大人,请看!这是您当年被剥离的一滴心头血!只要让它回归您的身体,您就能恢复全部力量!\"
玉石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相柳的目光被它牢牢吸引,不自觉地向前游去。
\"相柳!别上当!\"小夭大喊,\"他在利用你!\"
相柳的身体僵住了,似乎在两种意识间挣扎。涂山璟见状,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让血滴在玉石上:\"以涂山血脉为引,唤醒古老的契约!\"
血色玉石瞬间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相柳拉向漩涡中心!小夭想冲过去,却被突然增强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
\"没用的,王女殿下。\"涂山璟得意地笑道,\"血脉的召唤无法抗拒。等他完全觉醒,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个让他软弱的人类!\"
小夭不理他的挑衅,拼命游向最近的一根石柱,再次用银针刺破符文。又一位重臣获救,但还剩下七根石柱。照这个速度,她永远赶不上仪式的完成。
就在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小夭...用我们的血...\"
是相柳!虽然他的身体正被拉向漩涡中心,但意识似乎短暂地清醒了。
小夭立刻会意,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银针上。鲜红的血与相柳的银血混合,针尖绽放出金银交织的光芒。她将针掷向最近的三根石柱,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同时击中了三个符文!
三根石柱同时熄灭,绑在上面的重臣缓缓下沉。小夭来不及救他们,继续游向剩下的石柱。
此时漩涡中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光球,相柳和涂山璟都被包裹其中。光球内,涂山璟正将那块血色玉石按向相柳的胸口!
\"不!\"小夭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拼尽全力游过去,却再次被水流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相柳的银眸突然恢复了清明。他一把抓住涂山璟的手腕:\"你骗我...这不是我的心血,而是...契约的枷锁!\"
涂山璟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能抵抗召唤?\"
\"因为我不仅是九婴...\"相柳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我还是相柳!\"
他猛地发力,将涂山璟的手腕扭向反方向,血色玉石反而贴上了涂山璟自己的胸口!
\"不——!\"涂山璟发出凄厉的惨叫,玉石像活物般融入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血红色的光芒,\"这不对...契约明明说...\"
\"契约从来都是双向的。\"相柳冷冷地说,\"涂山氏想控制九婴的力量,却不知道真正的代价是什么。\"
涂山璟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像是一个被吹胀的皮囊。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变化:\"救...救我...我不想...\"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轰然爆裂!但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只有无数血色光点四散开来,被剩余的几根石柱吸收。
整个归墟之眼开始剧烈震动,石柱一根接一根地崩塌。小夭被冲击波掀翻,眼看就要被卷入漩涡中心,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了她的腰。
\"抓紧我。\"相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低沉许多,但确实是他。
小夭紧紧抱住他,感受到他体内澎湃的妖力:\"你...完全恢复了?\"
\"不。\"相柳带着她快速上浮,\"只是暂时压制了九婴的意识。涂山璟的死打断了仪式,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海底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归墟之眼深处缓缓升起,两只血红色的眼睛如同两轮满月,死死盯着他们。
\"那是什么?\"小夭惊恐地问。
相柳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守护者...被我们的战斗惊醒了。\"他加快上浮速度,\"必须立刻离开!\"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水面时,那个黑影突然伸出一条巨大的触手,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相柳转身,九个蛇头虚影同时显现,喷出九道银光击向触手。
触手被击中后缩了一下,但很快又伸了过来。眼看就要被抓住,小夭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向触手——
那是她配制的最强腐蚀毒药\"阎王泪\"!触手碰到毒液的瞬间立刻冒起白烟,痛苦地扭曲起来。黑影发出一声怒吼,终于缩回了深渊。
两人冲出水面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相柳抱着小夭飞向不远处的礁石,刚一落地就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银血。
\"相柳!\"小夭连忙扶住他,发现他的眼睛正在金银两色间不断变换,\"坚持住!\"
\"小夭...\"相柳艰难地抓住她的手,\"九婴的记忆...太强大了...我可能...\"
\"不,你不会输!\"小夭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将血滴入相柳口中,\"喝下去!记住你是谁!\"
相柳的银眸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金色淹没。他的身体开始变化,九个巨大的蛇头从背后伸出,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小夭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抱住最大的那个蛇头:\"相柳,看着我!你不是九婴,你是那个会陪我采药、教我射箭的相柳!是那个为了保护无辜百姓甘愿放血的相柳!\"
蛇头的金眸微微颤动,闪过一丝银光。小夭继续道:\"无论你体内沉睡着什么,那都只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九个蛇头同时低垂下来,环绕着小夭,形成一个保护圈。相柳的身体开始发光,金银两色交织流转,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将他们两人包裹其中。
光茧内,小夭感到相柳的心跳渐渐与自己的同步。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熟悉的黑色,只是瞳孔周围多了一圈银边。
\"小夭...\"他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想起来了...全部。\"
\"九婴的记忆?\"
相柳点点头:\"也包括涂山氏背叛的真相。\"他看向逐渐平静的海面,\"仪式被打断了,但归墟之眼的守护者已经苏醒。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小夭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光茧外,阿念和玱玹的呼喊声隐约传来。相柳微微一笑,光茧缓缓消散,露出两人相拥的身影。
远处的海平面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但小夭和相柳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归墟之眼下沉睡的古老存在已经睁开了眼睛,而涂山氏的计划,恐怕也不止涂山璟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