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青丘码头笼罩在淡蓝色的雾气中。小夭站在栈桥尽头,望着那艘造型奇特的大船——通体漆黑的船身上刻满银色符文,船首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雕像,船帆则是罕见的深蓝色,绣着西炎皇室的日芒纹章。
\"破冰船'北冥号'。\"玱玹走到她身边,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专门为这次任务改造的,能抵御极北的玄冥寒气。\"
小夭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青铜镜。自从皓翎王将镜子交给她,每到夜深人静时,镜面就会浮现出母亲模糊的身影,仿佛要传递什么信息。但每当她想要深入探究,幻象就会消失。
\"紧张吗?\"玱玹难得放软了语气。
小夭看了他一眼。这位表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几夜未眠。自从知道她体内封印着玄冥本源后,玱玹对她的态度变得复杂起来——既有兄长般的关切,又有面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有点。\"她最终诚实回答,\"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玱玹刚要回应,码头突然骚动起来。相柳和阿沅到了——相柳恢复了完整妖形,九颗头警惕地扫视四周,雪白的鳞片在晨光中如珍珠般闪耀;阿沅则化作人形,火红的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摆动,怀里抱着一个大药箱。
\"都准备好了?\"皓翎王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他已经换下王袍,穿着一身利落的银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剑。
涂山璟最后一个到达,身后跟着两名涂山氏暗卫,抬着一个密封的玉箱。他向众人点头致意:\"涂山氏的三千年寒玉,关键时刻能保命。\"
登船过程出奇地顺利。小夭本以为相柳的妖形会引起骚动,但玱玹显然已经做好了安排——码头的士兵和船员都训练有素地避开视线,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恐惧。
北冥号缓缓驶离港口,青丘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小夭站在船尾,看着翻滚的浪花,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玄冥印记对极北方向的感应越来越强烈了。
\"不舒服?\"相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收起大部分头,只留三颗在外,其余隐入体内以减少对船员的惊吓。
小夭摇摇头,又点点头:\"印记有反应...像是被什么召唤着。\"
相柳的一颗头凑近她胸口,蛇瞳紧缩:\"颜色变深了。\"他转向不远处的皓翎王,\"我们得加快速度。\"
皓翎王与玱玹商议后,北冥号升起全部船帆,同时船身两侧伸出十二支巨型船桨,由灵力驱动,划水如飞。船速顿时提升了一倍,破开的海浪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小夭回到分配给她的舱室——一个位于船体中部的密闭空间,四壁镶嵌着能隔绝灵力的黑曜石。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目的是减弱玄冥印记与外界的感应。
她取出青铜镜,借着舱壁上夜明珠的光亮仔细端详。镜面如常映出她的脸,但细看会发现瞳孔深处有一丝不自然的银光。当她尝试将一丝融合血脉的力量注入镜中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母亲的身影再次浮现!
\"小夭...\"这次幻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西陵缬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如果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你已经接近极北之地...\"
小夭屏住呼吸,生怕惊散这珍贵的幻影。
\"玄冥不是普通的敌人。\"西陵缬的影像神情凝重,\"它是天道之外的异数,常规方法无法消灭。所以我与九婴设计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影像突然模糊,仿佛受到某种干扰。小夭急忙注入更多力量,终于稳定了画面。
\"你体内的玄冥本源是关键。\"西陵缬继续道,\"不是简单的封印,而是一把'钥匙'...用来激活埋藏在极冰下的终极武器...\"
终极武器?小夭心跳加速。母亲到底留下了什么?
\"九婴的半数精血与我的全部灵力...都封存在那里。\"西陵缬的影像开始闪烁,\"但要启动它,你需要...\"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了通讯。船身猛地倾斜,小夭差点摔倒在地。镜中的影像瞬间消散,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次唤出。
\"小夭!\"相柳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出来看看!\"
甲板上一片忙乱。船员们各司其职,玱玹和皓翎王站在船首,面色凝重地望向北方。小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远处的海面竟然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与周围深蓝的海水形成鲜明对比。更可怕的是,灰白海域上空悬浮着无数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美丽而致命。
\"玄冥领域。\"涂山璟低声解释,\"海水被它的力量污染了。\"
阿沅的狐耳紧紧贴在头上:\"我的狐火在那里会减弱七成...太危险了。\"
\"没有退路。\"皓翎王下令,\"继续前进,启动防护阵法。\"
船身的银色符文逐一亮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当北冥号驶入灰白海域的瞬间,小夭感到胸口如被重击——玄冥印记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她痛苦地弯下腰,鳞片不受控制地覆盖了全身。
相柳立刻用尾巴扶住她,九颗头同时释放妖力形成第二层防护:\"呼吸...慢慢调整...\"
小夭艰难地点头,尝试引导体内两股血脉压制印记。渐渐地,痛苦减轻了,但那种被召唤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它在叫我...\"她喃喃道。
玱玹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银色罗盘:\"指向玄冥核心的。越靠近,反应越强烈。\"
小夭接过罗盘,指针立刻疯狂旋转,最后死死定在正北方。罗盘表面浮现出一个数字——\"三百里\"。
\"这么近?\"她惊讶地问。
\"玄冥领域扩张得比预计还快。\"玱玹眉头紧锁,\"照这个速度,可能等不到朔月之夜...\"
皓翎王打断他:\"先专注眼前。这片海域危机四伏,全员戒备!\"
接下来的航行如履薄冰。灰白海域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不时有巨大的冰柱从海底突然刺出,差点掀翻船只;无形的寒气渗透防护罩,甲板上很快结了一层薄冰;最可怕的是那些游弋在水下的阴影,形似人鱼却长着利爪,时不时撞击船底。
\"怨灵。\"白芷不知何时也登上了船,此刻正站在小夭身边解释,\"被玄冥力量腐蚀的海妖,失去理智,只剩杀戮本能。\"
小夭看着那些扭曲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它们中有些还保留着些许妖族特征,让她想起相柳...
夜幕降临后,温度骤降。即使有防护罩,刺骨的寒意仍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小夭被安排在特制的舱室休息,相柳则盘踞在周围,九颗头轮流警戒。
\"你也该休息。\"小夭心疼地抚摸相柳最近的一颗头,鳞片冰凉得吓人。
\"妖族不需要...\"相柳的话戛然而止。九颗头同时转向舱门,\"有人来了。\"
敲门声响起,是阿沅:\"夫人?我能进来吗?\"
小狐狸进来后神秘兮兮地关好门,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小瓶:\"我刚才在药舱看见玱玹殿下偷偷收集这个...\"
瓶中赫然是一滴金红色的液体——小夭的血!应该是白天她不适时不小心留在甲板上的。
\"他收集我的血做什么?\"小夭困惑地问。
相柳的九双眼睛同时眯起:\"西炎皇室有门秘术...'血引追踪'。用特定血脉者的血,可以在千里之外定位其位置。\"
\"他想追踪我?为什么?\"
阿沅的狐耳抖了抖:\"我还听到他和一个暗卫说话...说什么'备用计划'、'不得已时'...\"
一股寒意顺着小夭的脊背爬上来,与玄冥印记的躁动无关,纯粹源于内心的不安。玱玹到底在谋划什么?
没等他们深入讨论,船身突然剧烈震动!一声巨响从船底传来,紧接着是船员惊恐的喊叫:\"冰刺!左舷破损!\"
相柳立刻冲出舱室,小夭和阿沅紧随其后。甲板上一片混乱——一根足有桅杆粗的冰柱刺穿了左舷船体,灰白的海水正汹涌灌入。更可怕的是,那些怨灵正顺着缺口爬上来,见人就攻击!
\"堵住缺口!\"皓翎王指挥道,\"涂山璟!寒玉!\"
涂山璟迅速打开玉箱,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蓝色晶体投入海中。晶体入水的瞬间,周围的海面立刻冻结,暂时止住了进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北冥号已经开始倾斜。
\"弃船?\"玱玹大声问。
\"不行!\"皓翎王断然否决,\"离开防护罩,普通人撑不过一刻钟!\"
小夭看着那些疯狂攻击的怨灵,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转向相柳:\"我记得你说过,妖族之间有种沟通方式...\"
\"精神共鸣。\"相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危险了!那些怨灵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值得一试。\"小夭已经下定决心,\"帮我护法。\"
不等相柳再次反对,她已经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尝试用妖族的方式释放善意——将一丝融合血脉的力量外放,形成柔和的光晕。
起初,怨灵们对光晕毫无反应,依旧疯狂攻击。但随着小夭不断调整频率,终于有一只停了下来,歪着头\"看\"向她。这只怨灵比其他更完整些,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位女性海妖。
\"你好...\"小夭用意识传递问候,\"我们没有恶意...\"
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啸,但没再攻击。渐渐地,其他怨灵也停止了动作,困惑地围着光晕打转。
\"有效!\"阿沅惊喜地小声说。
然而就在这时,小夭体内的玄冥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一股冰冷至极的意识顺着她的精神连接反向侵入,瞬间控制了那些怨灵!
\"不好!\"相柳厉声警告,\"玄冥发现了你!\"
怨灵们同时发出非人的嚎叫,眼睛变成纯粹的银色,疯狂扑向小夭!相柳的九颗头立刻展开防御,喷吐毒雾和冰锥阻挡攻击。皓翎王和玱玹也加入战局,剑光如虹,斩落一只又一只怨灵。
小夭想要切断精神连接,却惊恐地发现做不到——玄冥的意识已经通过印记侵入她的脑海!眼前景象扭曲变形,她突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记忆片段中...
冰天雪地,西陵缬与九婴的人形并肩而立,面对一面巨大的冰墙。墙后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玄冥!但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的玄冥似乎处于深度沉睡状态。
\"确定要这么做吗?\"九婴的人形问,声音低沉如雷。
西陵缬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别无选择。常规封印最多维持三百年...只有将部分本源转移到孩子体内,利用天生血脉平衡长期压制...\"
\"她会承受巨大痛苦。\"
\"也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西陵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足够在未来对抗完全苏醒的玄冥...\"
记忆突然切换。还是那片冰原,但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西陵缬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银色匕首,鲜血顺着符文阵流淌;九婴也伤痕累累,半跪在她身边,将一颗金色的珠子按在她腹部...
\"记住...钥匙...在镜中...\"西陵缬用最后的力量说,\"当她准备好时...\"
幻象戛然而止。小夭猛地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被相柳紧紧抱在怀中,九颗头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甲板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怨灵们或被杀或逃回海中,但北冥号的状况岌岌可危。
\"小夭!\"皓翎王冲到她身边,\"你看到了什么?\"
\"母亲和九婴...\"她喘息着回答,\"他们在布置什么...钥匙?镜中的钥匙...\"
皓翎王与涂山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青铜镜!快拿来!\"
小夭取出怀中的青铜镜,此刻镜面竟然自行亮起,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极北之地的详细地形,其中一个红点格外醒目。
\"果然!\"涂山璟激动地说,\"西陵缬把终极武器藏在那里!\"
玱玹迅速比对海图:\"距离我们不到两百里!但船撑不到那里了...\"
确实,北冥号的倾斜越来越严重,防护罩也开始闪烁不定。皓翎王当机立断:\"弃船!用寒玉制作浮冰,徒步前进!\"
\"徒步?\"阿沅惊恐地看着外面零下数十度的极寒,\"普通人会冻死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皓翎王意味深长地看向小夭,\"时间不多了。\"
小夭明白他的意思。随着越来越接近玄冥本体,她体内的印记反应会越来越强烈。要么尽快完成封印,要么...被玄冥完全控制。
涂山璟取出所有寒玉,在船边制造出一条通往最近冰山的浮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