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栋说的这些,他以为安宁都知道,以前她和顾言川没离婚他以为这是安宁求着顾言川做的,所以也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些。
但事实上顾言川从没有对安宁说起过,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在监狱里为安宁父亲做过的一切。
包括有一名律师一直在为安国栋的事奔波,不停的在搜集翻案的证据,她也是不久前才听说,只是还没来得及感谢他,自己就出了事。
提起顾言川做的这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的心里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摸不透猜不准。
如今他已经又有了新欢,这让她更加无法猜测在他的心里,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属于什么样的意义。
出狱前,安国栋说他曾给顾言川的律师说过让人转告安宁他提前出狱的日子,可是那一天安宁却没有来。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女儿应该是出事了,因为在这之前女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过他了。
离开监狱那天,没有一个人接他。
他一个人背负着对女儿的种种猜测,默默离开了那间监狱。
等那孤单的背影走了不到五公里,一辆黑色奥迪突然追上来停在他的身边。
顾言川的律师从车里出来了,把安宁近期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包括康复中心的爆炸还有国外被刺杀。
最终他很遗憾的告诉安国栋,安宁死了,骨灰被一个国外的混混撒在了m国的大海里,他很遗憾。
听完关于女儿的一切,安国栋并没有嚎啕大哭,即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丝毫没有摧毁他的信念。
他冷静的让人害怕,很坚定的说他的女儿不会这么轻易死,算命的说过他的女儿命很硬,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他要等女儿回来,女儿知道他马上出来了,一定会回来找他。
可是看到自己手里仅有的几件破衣裳和少到可怜的那些钞票,他又有些心虚,要怎么等,去哪等?
没有一点点的思路。
看出他的窘迫,顾言川的律师赶紧将一张卡给安国栋,说是顾言川的意思,让他拿这笔钱安度晚年,可他很决绝的推辞了。
女儿都和他没了关系,他要他的钱干什么,他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去养活自己等女儿回来,他觉得这肯定也是女儿想要看到的。
离开监狱以后,接下来能去哪里,他想了很久。
万般思绪之后,他想起了一个很好的面馆,那里离家最近也是安宁可能会去找他的地方。
带着他在监狱里赚来的微薄工资,他打算先去找到那家面馆吃碗面。
那面馆,对安国栋一家人来说不只是一家饭店,他曾是安宁小时候经常被收留的地方,也是有他们一家三口回忆的地方。
吃完以后他想着就在那里打工,不要工钱,只要给碗饭吃就行,他不图赚钱只为等女儿找他。
可满心期待的去了以后,老板竟然已经贴出了店铺转让的告示。
面馆已经不营业了,安国栋坐在这间要转让的面馆门前足足坐了一夜。
这一夜,让这位本不是很老的男人一下子彻底苍老了。
这家店是唯一能让女儿想起他的地方,若这家店也没了,女儿出来该去哪里找他,他再也想不出其他可以等待女儿的地方。
忍了一天没哭的老人,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人可以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希望。
顾言川是不能指望了,女儿生死未卜他却已经又有了新欢,面对这个前老丈人出狱,他也是只派了律师过来。
他知道这个小子对女儿是彻底没有爱了。
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再去指望顾言川,去帮他找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女儿。
可是即使全世界都放弃了她,爸爸绝对不能放弃,他还要再等等,等到他无法再等为止。
因为即使不等女儿,他不知道余生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在面馆前徘徊了好久,直到快要饿昏在面馆前,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既然面馆留不住,何不自己去留住它。
他想接手试一试,留住这家唯一可以让女儿找到他的地方。
可是房租和转让费也要不少钱,他钱不够,又犯了难。
等他鼓起勇气准备去找店老板商量商量价格,没想到那老板家里出了事着急走,一口就答应让他先付个定钱,等三个月以后他再来收取剩余的转让费。
这泼天的幸运,竟然就这么泼到了他的身上,安国栋高兴坏了。
他简单换了菜谱,面还是一碗手擀面,菜品上,他用尽心机做的全是安宁小时候的味道。
本以为相遇的这一天会很遥远,没想到上天对他们不薄,竟然就这么遇见了。
这店自从开起来,生意还不错。
客人天天爆满,安国栋重新有了信心,照这样下去,等女儿找到他那一天,他不但不用拖累女儿,反而还可以给闺女再攒一笔嫁妆钱。
不知不觉已聊到深夜,凌晨三点了,父女俩还有说不完的话。
郑帆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时的有泪涌入眼眶,鼻尖始终酸酸的。
想起自己的身世,他羡慕极了,这种感情他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被父母偏爱是什么滋味。
他的父母在他记事起就离婚了,而且都不要他,他是吃着亲戚家的百家饭长大的,自然也没上过几年学,十几岁便跟着务工人员出了国,辗转几十年打打杀杀才慢慢混出了自己的天地。
这一路他活的伤痕累累,被无数的人充满了恶意,他也将自己的伤充满恶意的还给了无数的人。
这种充满肮脏与暴力的生活已经渗透到了他的血液里,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活的很脏,与安宁的纯洁相比,他觉得自己很不堪。
白炽灯光下,他不停的看向安宁,难怪她长成了这样的性格,今天终于有了最好的答案,原来她一直都被人爱着。
怪不得那些纸醉金迷的浮夸一点也乱不了她的眼,竟是因为她的世界里被爱填满了,根本再也装不下这些虚无的幻影。
这种爱能让她很清楚的分清是非,目标明确,不会去奢望那些不着天际的东西。
听他们聊天的间隙,郑帆偶尔会习惯性的看向面馆的窗外,习惯性的观察外面一切可疑的动静,这一夜外面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他总觉得身边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这边。
说不清楚眼睛长在哪里,可又觉得不像是错觉。
他借抽烟的时候到门口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车子的玻璃很黑,没有灯光,他看不清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