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稍显毒辣,晒得人满面汗水。
灵堂的哀乐低沉呜咽,吊唁的宾客终于散去片刻。
邱白刚送走附近的势力人物,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扫过灵前跪着的梁发、施戴子、高根明、陆大有……
他的目光骤然凝住,好像少了个人。
“大师兄人呢?”
邱白细细回想了下,自岳不群的灵柩回山开始,到如今已停灵三日,大师兄令狐冲竟始终未曾露面!
大师兄虽素来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但对师父师娘的感情极深,绝非不知轻重之人。
师父罹难,此等大事,他绝无可能不闻不问,迟迟不归!
除非……
邱白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迅速闪过当初在黑木崖绣楼听到的消息,还有任我行的身影。
任我行脱困而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令狐冲帮忙,任盈盈也没有离开,向问天是如何救出任我行的?
这里面的问题,如今细细想来,问题着实很大。
“莫非令狐冲还是跟向问天混在了一起?”
“但是.......”
他截胡了令狐冲的机缘,没有从风清扬那里学独孤九剑的机会。
就他那点武功,哪里还有利用的价值?
可,也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邱白不动声色地走到林平之身边,在他旁边蹲下,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
“林师弟,你即刻修书一封,以最快速度传去杭州福威镖局分局。”
“邱师兄,你这是......”
林平之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邱白眼神锐利,语速极快,缓缓道:“信中写明,让他们派最得力之人,立刻去西湖孤山梅庄查探!”
“尤其留意地牢水牢之处,寻找大师兄令狐冲的下落!”
“切记,不可声张,若有发现,速速救人,并火速传信回华山!”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们,梅庄如今可能已无高手看守,但务必小心行事,以防万一。”
“师兄放心,我这就去办!”
林平之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也变了变,用力一点头,他悄然起身,快步离开了肃穆压抑的灵堂。
邱白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师父那口巨大的棺椁上,手指在宽大的孝服袖中悄然紧握成拳。
“大师兄,你可别真被关在那里啊!”
邱白都这么改变令狐冲的命运,若是他还是跟向问天搅在一起,他就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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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上,孤山梅庄。
昔日的江南园林胜地,此刻却透着一股人去楼空的萧索死寂。
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落着薄灰。
院墙内,几竿翠竹无精打采地立着,池塘水面飘着些枯叶,也无人打理。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还有些许残留的淡淡血腥气。
此时,由杭州福威镖局分局的总镖头亲自带队,带着十来个精悍沉稳,江湖经验老道的趟子手,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梅庄后院的高墙下。
自从得到了少镖头林平之的急信,又知晓此事关乎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分局总镖头不敢怠慢,直接让杭州分局精锐尽出。
一个趟子手贴着墙根听了半晌,凑到总镖头旁边,压低声音道:“头儿,看情形,真像信里说的,空了有些日子了。”
总镖头姓赵,是个四十多岁,面容精悍的汉子。
他朝趟子手点点头,又打了个手势。
两名身手利落的趟子手点头,立刻搭起人梯,敏捷地翻入院墙,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后门。
一行人鱼贯而入,个个手按兵刃,屏息凝神。
庄内果然一片荒凉景象,亭台楼阁依旧,却毫无生气。
桌椅倾颓,瓷器碎片散落,一些房间的门窗甚至被暴力破开,显然经历过不止一场混乱。
“搜!”
赵镖头沉声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偌大的庭院,压低声音说:“重点找地窖、水牢一类的地方!”
“注意隐蔽,动作要快!”
虽然梅庄如今已经没人,但是这里毕竟是魔教的地方,若非是华山派的事情,他还真不想跟魔教有所牵连。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仔细搜寻。
不多时,一个趟子手在后花园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铁门,门锁已被破坏。
“头儿!那边有门!”
趟子手小跑着来到赵镖头旁边,脸上露着笑容,急切道:“通地下的!”
赵镖头快步上前,示意众人戒备。
他用力拉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好似许久没有通风。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赵镖头点燃火折子,当先拾级而下。
趟子手们紧随其后,刀剑出鞘半寸,警惕地注视着黑暗深处。
下行了约莫两三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阔。
一排地牢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跟县衙的牢房一样,但都是被封锁着的,看不清楚里面。
赵镖头屏住呼吸,目光扫过那一排黑沉沉的牢房,眉头皱起。
大部分牢房都空着,里面挂着断裂的锁链,地上散落着些许干草和说不清的污物。
“搜仔细点!”
赵镖头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显得格外沉闷。
趟子手们两人一组,举着火把,挨个牢房探查。
突然,在最深处一个角落的牢房里,一个趟子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惊骇。
“头儿!这…这里有人!”
赵镖心头一紧,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火把的光芒集中投射进那间狭小的牢房。
眼前的景象,让这些见惯了江湖风浪的镖师们也心头一凛,神色难言。
牢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几乎与身下的污秽干草融为一体。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暗褐色的血痂和污泥。
一头乱发如同枯草,纠结缠绕,遮住了大半张脸。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他的四肢上缠着粗重铁链,冰冷沉重的铁环死死箍在他的脚踝上,深陷皮肉,周围一圈是磨烂后又结痂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暗黄的脓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那人似乎被突然的光亮和脚步声惊动,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乱发缝隙间露出的那张脸,几乎瘦脱了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干裂,嘴唇更是干涸得翻起白皮,裂开几道深深的血口子。
唯有一双眼睛,虽然布满血丝,疲惫不堪,却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彩。
赵镖头咽了口唾沫,试着喊了一声。
“令狐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