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林的槐树生着人面瘿,夜风掠过时发出婴啼般的呜咽。慕青璇腕间缚妖索忽紧忽松,陆昭明踉跄踩碎根下白骨,手中地图血痕已蔓延至虎口——那是老掌柜指骨刻下的命纹,每道裂痕都渗出冰渣。
\"停。\"慕青璇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钉入树干。铜钱孔洞渗出黑血,地面开始翻涌,数具腐尸破土而出,天灵盖嵌着青铜镇魂钉。陆昭明银瞳骤亮,看见每具腐尸胸腔都连着血色丝线,尽头消失在西北方的浓雾里。
慕青璇并指抹过天衍罗盘,星轨错位发出刺耳刮擦声:\"有人改了风水局,这是...炼尸冢!\"
腐尸关节爆响,扑来时带起腥风。陆昭明本能地结出镇魂印,掌心北斗纹路刚亮起,却被慕青璇一掌拍散:\"你想引天劫吗!\"她旋身甩出七张符箓,符纸触尸即燃,青火中浮现饿鬼吞食月亮的异象。
腐尸在火中扭曲成焦炭,地面却裂开更多缝隙。陆昭明怀中玉佩突然飞起,射出一道银光刺破浓雾——三百步外立着座白骨塔,塔顶悬着盏人皮灯笼,灯芯竟是跳动的心脏!
\"照骨灯!\"慕青璇脸色煞白,罗盘咔嗒裂开道细缝,\"快闭眼!\"
迟了。灯笼映出的绿光扫过陆昭明银瞳,他看见百里外的寒江掀起巨浪,无数浮尸踏着冰面奔来。最前排的尸群额生独角,分明是二十年前玄渊阁死士的炼尸!
慕青璇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虚空画出敕令:\"天机倒转,隐!\"四周景物水纹般晃动,再清晰时已置身白骨塔内。腐臭扑面,塔壁由头骨垒成,每个眼窝都塞着朱砂符丸。
\"你看到了什么?\"她扯下段袖口包扎渗血的罗盘。
\"江面起尸潮...\"陆昭明突然噤声。银瞳映出慕青璇背后浮现鬼影——那是个穿玄渊阁制式铠甲的炼尸,断剑正缓缓刺向她后心!
推开的瞬间,断剑擦过他肩头,黑血溅在骨墙上滋滋作响。炼尸胸腔突然炸开,飞出上百只尸蟞,慕青璇甩出的符纸却被蟞群吞噬。陆昭明银瞳剧痛,竟看清每只尸蟞腹部长着人脸!
\"坎位,离火!\"他嘶吼着撞向东南角的骨柱。慕青璇剑指疾点,柱内封存的磷火轰然爆燃,火舌追着蟞群烧成火球。炼尸在火中跪地,铠甲缝隙掉出半块玄铁令牌——正面刻\"玄渊\",背面是北斗吞口剑纹。
慕青璇捡起令牌时,塔外传来裂帛般的剑啸。一道青光劈开浓雾,断水剑携着酒气钉入塔心,剑柄缠的褪色红绸扫过陆昭明眼前——那上面绣着生辰八字,竟与他玉佩内侧的暗纹完全一致!
\"赊酒的老鬼,倒是给我留了个大麻烦。\"沙哑男声自梁上传来。独臂男子倒悬而下,腰间葫芦酒香混着腐味,空袖管里窜出条碧鳞小蛇,一口吞尽残余尸蟞。
百里惊鸿拔剑挑起陆昭明下巴,剑锋映出他流银的左眼:\"陆怀远这厮,竟真把九曜玄骨种给了儿子。\"
白骨塔突然剧烈摇晃。人皮灯笼绿光大盛,照出塔外尸潮已至。百里惊鸿灌了口酒,喷在断水剑上燃起幽蓝火焰:\"小子看好了,这才是玄渊阁的剑!\"
剑光起时,陆昭明银瞳刺痛。他看见百里惊鸿背后浮现七道虚影,每道虚影各执不同剑诀。断水剑划出的轨迹在空中凝成北斗图形,剑风所过之处,尸群如麦秆般齐腰而断。
慕青璇突然闷哼跪地,罗盘彻底碎裂,碎片扎入掌心血流如注。陆昭明扶住她时,瞥见罗盘残片上映出诡异画面——激战中的百里惊鸿,心口处竟插着柄与自己玉佩同源的断剑!
\"别看!\"慕青璇捂住他眼睛,指尖冰凉,\"天机反噬,你承受不起...\"
尸潮深处传来狐啸。苏九娘踏着尸山现身,九条狐尾刺穿夜空:\"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甩出牵机丝缠住陆昭明脚踝,丝线瞬间没入血肉。
百里惊鸿剑势陡转,断水剑劈向自己左臂!血溅在狐尾上燃起黑火,苏九娘惨叫缩回尾巴。陆昭明腕间缚妖索突然活过来,毒蛇般咬住牵机丝吞噬。
\"走!\"百里惊鸿掷出酒葫芦炸开尸墙,独臂拎起两人跃上剑身,\"抱元守一,感受你爹留在玉佩里的剑气!\"
剑光冲破白骨塔时,陆昭明回头望去。照骨灯还悬在原处,灯芯心脏的跳动频率竟与他的脉搏完全同步。寒江方向升起血月,江面浮尸齐齐转头,数万双空洞眼窝望向他们遁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