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阿宝收到来信之后的惊讶,温知宜此时正在接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六娘子,温砚云。
她是一个人来的,就带了一个小丫鬟。
温砚云一路走一路问,问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观内道长皆摇头言不知,眼看急的要哭出来,下一刻,撞上跑山下市集买吃食的观棋。
两人皆是一愣。
温砚云(眼睛一亮):“!!!”
观棋:“......”
一盏茶后,观棋带着温砚云来到观内这座秘而不宣的院子中。
听完前因后果,温知宜眨了下眼,收回发散的思绪,不轻不重地说道:“......我能帮你做什么证?我所知道的,你阿父同样清楚。”
“大姐姐,您就和我回去一趟吧,阿父要把阿娘送回谢家。”温砚云小脸泛着白,声音有些哽咽,额头一层细汗,是急的。
温知宜对此,只能表示抱歉。
温砚云茫然红眼,“可是、可是不是大姐姐您,告诉我阿娘是红姨娘害了她肚里的孩子的吗?若不是如此,阿娘也不会对二姐姐和大哥哥出手......”
观棋听得不痛快,“六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们娘子咯!”
温砚云抬头看对面两人一眼,又躲闪地低下脑袋,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真是不识好人心,白眼狼......”
温知宜对义愤填膺的观棋摆了下手,表情跟着淡了下来,“你觉得,就算我不说,你阿娘猜不到吗?”
“另外,是你阿娘求我说的,不是我求的她,再一个,你有精力跑到我这里来,还不如到你阿父面前哭诉一番,总归你比我在他跟前有脸面。”
“阿父、阿父不见我。”说到这里,温砚云原本尚算平静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想也知道,十二三岁的年纪,突然遭遇父母相恶,心底的担忧害怕必是不少。
温知宜没办法安慰她。
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分辨清楚呢,哪里有闲心去安慰旁的人。
于是她理智说道:“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让你阿父改变主意?”
温砚云张了张嘴,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声说道:“大姐姐你很厉害,阿父都奈何不了你。”
“那是之前。”她面露无奈,“第一,你觉得你阿父不知道,你阿娘肚里的孩子是被人害了的吗?第二,一个从未见过天日的胎儿,和一个已经养大成人的儿子,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温砚云被问住。
她自然觉得,阿娘肚里的弟弟重要。
可阿父会这样想吗?
不,其实阿父已经做出选择,他选了大哥哥。
她嘴唇抖了两下,眼泪汪汪,“那、那阿娘怎么办?我不要阿娘走......”
对此,温知宜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她已经离开温家,并不想插手温家的事。
再则,就像她先前所说,一个尚未诞下的胎儿,和已经养成的儿子,温泽川会选择哪一个不必多言,这是因为,人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比起损失更多,不如选择及时止损。
但温泽川一力要送谢氏归家的事,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一点奇怪。
诚如她先前所言,温大郎温翊承已经出事,再以近乎休弃的态度将谢氏送还娘家,温家这是准备和谢家撕破脸皮了?
这不像是温泽川往日的为人啊。
“大姐姐......”温砚云眼巴巴地看着她。
温知宜头疼,不得不加重语气,“我真的帮不了你,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求苦主原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温砚云苦着脸,委屈道:“我一过去,二姐姐就打我。”
她带来的丫鬟诉苦:“二娘子她疯了,不止打我们娘子,还带着人去大娘子那里闹,把谢妈妈都给打了,郎主得知后,不说惩罚二娘子,还给了她好些好东西,哪有这样的。”
观棋撇嘴叹息,表示:“哎,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娘子都避到道观里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温砚云眼里的光消失,带着她的丫鬟垂头丧气地走了。
温家到底还是和谢家闹翻了。
原因就是温泽川要休妻。
谢氏被送回谢家后,没过两日,收到一封温家遣人送来的休书。
这直接在谢家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谢家的女娘,何曾有被人休弃过?
这简直是打他们谢家的脸。
但温泽川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因为谢氏不慈,嫉妒成性,手段狠辣,残害他一双庶出子女,毫无正室的大度宽容,已然犯了七出之条,温家留不得她。
谢家也有话说。
先指责温泽川宠妾灭妻,后提起女儿两次落胎,讽温家实为豺狼虎穴之家,有什么脸休他女儿,就算要休,也是他女儿休他,他谢家千年风骨,门榜盛于天下,容不得他温家折辱。
在谢家家主眼里,温家给他提鞋都不配。
要不是女儿不中用,他岂能看得上他一小小伯爵之子。
谢家主气得要死,温家敢提休妻,显然是没把他谢家放在眼里,这是谢家主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定要给温家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外面的人好生看看,谢家是你们不能冒犯的存在。
谢家主憋着口气,立马吩咐人上温家,把女儿的陪嫁和嫁妆拉了回去,温砚云原本差点被带走,被温泽川拦了下来,在谢家奴婢趾高气昂的眼神中,平静地吩咐人把女儿带下去。
“温伯爷,啊不,如今可不能唤伯爷了。”
谢家管事抬起手,装模作样地给了自己嘴巴两下。
温泽川面无表情,冷冷注视对面。
谢家管事敷衍地拱了下手,眼里盛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你们温家是好样的,只希望有些人不要后悔。”话音落,他重重地一挥手,带着谢家奴仆气势汹汹离开。
完全不把温泽川这个前郎婿放在眼里。
目送谢家奴仆远去,温泽川眼神幽幽。
“府里管好嘴巴,不许惊扰到老太爷。”
许管事后背一凛,不敢去看郎主眼睛,低下头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