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现,鸟雀轻鸣。
东边的天空,淡淡的金色晕染,层层叠叠铺展开,薄雾在空气中轻轻飘荡,远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灰蓝的天际被阳光点亮,浅蓝、淡粉、鎏金交织流溢,唤醒沉睡的天与地。
白露端着热水,来到正房门口。
她先站在门口听了下里面的动静,想看娘子是否已经醒来。
里面很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她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惊疑,往日这个时候,观棋已经在伺候娘子穿衣了,怎么今日还没一点动静?
她又把耳朵贴上去,耳朵都快贴到门上了,还是没在里面听到一点声音。
“娘子?”她靠近门扇,很轻地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难道是还在睡?
白露心里闪过这句话,她站在门外,又安静地等了片刻,眼见红彤彤的太阳跃出山脊,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把铜盆放到臂弯,空出来的手伸向门扇,轻轻地往里一推。
房门在她面前打开,她抬脚走了进去。
“娘子?”又是一声呼唤。
她把铜盆放到面盆架,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抬手撩起垂下的轻纱,探着个脑袋往里面看,右边罗汉床上空空如也,不见本该睡在上面守夜的观棋。
她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继续抬脚往前面走。
淡青床帐垂落,遮住白露视线。
她小心地靠近,站在床榻前面,小声地唤了一声:“娘子?可是醒了?”
里面没有回应,就像是没人一般。
不知为何,白露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恐慌,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像有人拿着一面大鼓,贴着她耳朵用力敲。
她喉咙干涩,吞咽一口唾沫,小步往前两步,猛地一把扯开床帐。
——浅绿水波纹锦被整齐的折叠在里侧,浅绿素面云锦褥整洁平整,上面找不出半条褶皱,好像没人睡过一样。
白露伸手摸了摸床榻上的被褥,凉凉的,绝不是人睡醒后该有的样子。
“娘子?观棋?您们在哪儿?”
“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子不见了。”
白露在房里找了一圈,不见娘子和观棋身影,因为太过着急,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妆奁台上的信件,人已经如无头苍蝇般冲了出去,惊慌地冲着院子里的人喊道。
温知宜不见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座温府。
正常人都不会以为她是自己离开的,有猜是她得罪了人,被人暗中掳走了,有猜她根本不是消失,指不定又是出去会哪个情郎了呢。
反正她时不时就要跑到外面住几天,府中下人差不多都已经习惯。
没人在意。
除了两处地方。
一位是睡醒后的阴氏,听闻玉兰堂里的热闹,皱眉说道:“怎么回事,她没和自己的丫鬟说清楚么,怎么还让身边的人闹腾出来,大哥那边如何还瞒得过去?”
“就是啊,老奴也觉得奇怪呢。”陈妈妈嘟囔一句,“其他人瞒着不说,倒也罢了,怎么她身边的人还不清不楚的。”
“赶紧让人过去,让她们别闹了,就说我知道她们娘子去了哪里,她们娘子晚些时候便回,不会让她们找不见人的。。”阴氏嫌弃地摇了下头,转头吩咐陈妈妈。
陈妈妈亲自去了玉兰堂,进门看到白露拿着一封信,哭的眼泪汪汪。
她正待安抚两句,无意间瞥到信中内容,心里立马咯噔一声,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消失的,不止温知宜,还有言姑姑和观棋,以及她带回来的那一家子。
此情此景,怎么也不像是被人掳走,更像是要和温家划清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陈妈妈心慌意乱地回到东院,她一路飞奔,三步并作两步,进门的时候,右脚踢到门槛,差点摔个狗吃屎,勉强扶住门框,冲里面喊道:“娘子,娘子,大事不好了,我们被骗了!”
是的,她们被骗了。
什么服软,和她们亲近,对她们有所求,统统都是骗人的。
不过是想借她们的手离开温家。
“完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阴氏,身体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
儿子的前途没了。
她还把人放了出去。
即便不清楚大哥为何要把人关在府里,但现在因为她人不见了,大哥那边岂能不恼她?
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阴氏简直不敢往下想。
她怎么就这么蠢,啊啊啊啊,她竟然被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耍的团团转,等大嫂三弟妹那边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她!
突然,阴氏想到什么,一把抓住陈妈妈,“快去,去找那个车夫,问他把人送到哪里去了!”
“哦哦,是,老奴这就去。”陈妈妈反应过来,带着人一路小跑出了温家。
阴氏猜的不错,温泽川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女儿失踪这么大的事,府里不敢擅自专断,派了小厮到衙门来找他。
听完小厮的叙述,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这个女儿果然是个敏锐的,像他。
随后便是后悔,后悔不该轻信她的话,以为她真没发现自己的打算,故而有意先安抚住她,再谋让她意外身死,以表达伯府对陛下之忠心,同时剪除一个不定时祸端。
他叫来许管事,让他赶紧去查人是怎么逃出去的。
一面沉着脸回到衙内,刚刚受了宫里训斥,即便天上下刀子,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敢早退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衙,回到府屁股还没坐热,许管事垂着手进来了。
温知宜逃出府的来龙去脉,甚至于她当时蛊惑阴氏的话,都被许管事一五一十地掏了出来,温泽川听得眼角直抽抽。
“蠢货!蠢货!她也不想想,天策卫是那么好进的吗?”
许管事表情有些无奈:“许是因为有咱们五郎君这个例子在前吧。”
“五郎年龄虽小,却是个聪慧的,往日里只是不喜读书,于武道一途却是不差,二郎呢,二郎有什么,成日寻花问柳,斗鸡走狗,我早让二弟好生管教,他却耐不住一介妇人鼓弄,就二郎那身子,天策卫能看得上他?”
不是温泽川亲疏有别,实在是这个侄子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地方。
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好的。
阴氏哪里会觉得二郎君不能胜任天策卫的职,怕是还会觉得天策卫选择她儿子才是有眼光。
许管事在心里啧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