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母这话,我看不对。”
温知宜很认真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从旁边小香几上捻了一颗桂圆,捏在手心左右滚动。
阴氏翻了一个白眼,“你一个小女娘能懂什么,你看你阿父去了地下,有没有脸见列祖列宗。”
“咳咳。”旁边陈妈妈赶紧咳嗽一声,提醒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主子。
阴氏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又没说错,凭什么要藏藏掖掖,于是她梗着一张脸,干脆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敢做,我们还不能说了?”
生硬的语气先是降低,接着又是一提,像是找到正当理由,“......祖上拼死拼活攒下来的爵位,这一眨眼就没了,地下列祖列宗知道,还不得气活了过来,咱们全家都成笑话了!”
温知宜听得差点笑出声。
列祖列宗能不能气活过来她不知道,但阴氏要气死了却是能一眼看出。
也是,就看如今的大房,原本快要落地的嫡子没了,大郎君又是红姨娘所出,剩下一个五郎君在阴氏眼中,肯定是不足为虑的。
陈妈妈看了眼嘴角微勾的大娘子,见她脸上明明再笑,却无端让人背后发凉,她有些害怕地移开视线,看向自家愤愤不平的娘子,正好见丫鬟端来茶盏,忙端了一盏递给阴氏,插话道:“娘子,茶来了。”
阴氏嘴里的抱怨停下,注意力落到手中茶盏。
“尝尝,这龙凤团茶,可是前朝御品,寻常人难得一见。”
她清秀的眉眼扬起,似乎想到阴氏一族往日荣光,面上都更有光彩了。
温知宜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默了。
茶可能是好茶,但放的时间太久,已经失了原本滋味,入口干涩陈滞,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不会是发霉了吧?
好家伙。
这不会中毒吧。
她不敢再喝,自然地放下茶盏,生怕阴氏问她味道如何,赶紧转开话题:“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二叔母您,之前二叔母不是说,天策卫若再有了缺,给您说一声么......”
“有缺了?”阴氏双眼一亮。
“哎呀呀,我就说你是一个好孩子。”
她一把放下手里茶盏,完全看不出刚才对其夸赞时的矜傲,两只手伸过去抓住温知宜,爱不释手地拍着她手背,“你是个好的,二叔母以后疼你。”
温知宜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
她叹口气道:“二叔母先别急,缺是有,但现在问题是......”
听出她语气里的为难,阴氏立马一脸正色道:“有什么问题,你说,是不是要银子疏通,需要多少,我来出。”
“倒不是银子的问题......”她欲言又止。
阴氏急的不行,“咱们不是外人,你放心,等你兄长出息了,日后自会回报你。”
又是一声叹息,温知宜脸上写满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而后,终于在阴氏再三保证和说好话下,她开口道:“二叔母您也知道,这朝堂上的相公们,哪个不是日理万机,得下面人奉承讨好。”
“是,是,我都知道,难为你了。”阴氏以为她这是在向自己要好处
谁知温知宜摇摇头,“咱们请人办事,不说送出去的礼,至少人得到,这是最起码得敬重,可我......哎,二叔母许是不知,因为顾家的事,阿父生了我的气,已经不许我出府了。”
“怎么可以这样!”阴氏大为震惊。
温知宜不能出府,她儿子差事怎么办?
“那又不是你的错,红姨娘买凶杀人,还能怪到你身上来了?”
阴氏满脸不屑,心下急转,做出替她打抱不平的姿态,“要我说,二娘子也不是一个好的,满肚子阴谋诡计,毁人清白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平日里怕是就没个正经。”
陈妈妈附和道:“可不是,哪个好人家的女娘,会知道这些东西。”
“我也就是没个女儿,不然早从这家里分出去了,有个这样的侄女,谁家敢和咱们结亲。”阴氏不忿道。
“听人说,西跨院那边偷偷哭了好久呢。”陈妈妈余光觑着温知宜脸色道。
阴氏似模似样地叹气一声,“哎,可怜三弟妹刚给三娘子看好一门亲事,紧接着就闹出二娘子这事,人家哪里还会愿意,还怕咱家的女儿,带坏他家风水呢。”
这事温知宜倒是不知。
不过她今日过来,不是来听八卦的。
她跟着叹息一口,眉眼笼罩着忧愁,“父亲疼爱二妹,我自是不如。”
“哼,我看咱们温家有今日之祸,便是大哥主次不分的结果。”阴氏说起这个就不痛快,她眼珠子一转,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你是个能干的,你二弟不爱读书,但他人是极好的,就差一个出头之路。”
“大哥虽说不让你出府,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不好吧?”
阴氏语气坚决:“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偷偷的去,再偷偷的回来,保准没人知道。”
“可是......”温知宜还是犹豫,一副下不定决心的模样。
“好娘子,你二弟的前途,全系在你一人身上,等日后你嫁了人,你二弟给你撑腰。”阴氏许诺好处,并表示自己可以把她送出去,绝对不会传到大哥耳中。
话说到这份上,温知宜终于勉为其难点头,“那、那好吧,但二叔母你一定要保密,万一父亲知道......”
“大娘子放心,谁敢出去乱说,老奴撕烂她的嘴。”陈妈妈出言威胁。
温知宜做出松口气的动作,“我也是和二叔母您更亲,五郎又和二弟关系最好,可三弟也是一个好的,可惜位置只有一个,万一到时传出去,三叔母和三弟生我的气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原本觉得没什么的阴氏,脸色肉眼可见的凝重。
她倒不是担心三房生温知宜的气,而是担心三房知道了和她儿子抢。
事以密成,这点道理,阴氏还是知道的。